御花园里十步一名羽林卫,她并不想随便冒险。
抬头看了一眼,或是刚才那阵妖风的缘故,乌云散去,刚才还黯淡无光的夜幕,已升起一轮皎洁明月。
她这才想起,今晚原来是十五。
戏台那边丝毫不受影响,依旧唱得红红火火。
淼淼暗骂,燕飞这杀千刀的,定是看戏看得入了迷,连自己姓啥都忘了。
俗话说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按原本的计划,燕飞趁皇帝看戏时在宫里各处放火,皇帝必然仓皇逃离,跑去近水的地方,而淼淼栖身的梧桐树,正是皇帝从戏台跑到太液池的必经之路。
到时她只需轻轻一跃,悄无声息地自树上落到皇帝身后,勾魂刀往皇帝脖子一抹,她刺客生涯上的第三十个,同时也是最辉煌的一个任务就这样搞掂了。
刚才乌云闭月,妖风肆虐,多好的机会啊,可恨燕飞那臭小子一有戏看脑瓜就不灵光了。
燕飞看爱戏,就像猫儿喜欢闻腥,平时便爱流连坊间的各个戏园子,更何况今晚的御戏可是有钱也看不到的。
曾经有一回,他们要刺杀一富得流油的员外,那晚正值员外家中宴客,让自家的戏班子唱戏助兴,于是两人藏在屋顶看了一晚的戏,有好几回淼淼打着哈欠要出手,早点完事回去睡觉,燕飞死皮赖脸硬是让她再等等。
“急啥子急,左右那陈员外活不过今晚子时,今晚的压轴戏可是霸王别姬。
淼淼你且歇着,今晚我来动手,等楚霸王抹了脖子,咱们再抹那陈员外的脖子,就让你看看小飞哥我的手段,保准让他们同时倒地,完美收宫。”
终于等到虞姬哭着道“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举起宝剑要自尽时,说时迟那时快,燕飞身子一拧,鬼魅似的绕着园子溜了一圈,学着楚霸王的腔调大喊一声:“妃子万万不可!”
。
待他再上屋檐时,鼓乐声依旧,陈员外已无声倒地,虞姬则举着宝剑在台上目瞪口呆。
淼淼问:“说好的和楚霸王一起抹脖子,完美收宫呢?”
燕飞眼角泛泪白了她一眼,兰花指微翘,理了理鬓边的一缕乱发,幽幽道:“你小飞哥我最是怜香惜玉,怎忍让美人珠沉玉陨。
走走走,趁西市杜二娘家还没打烊,咱们吃碗馎饦压压惊去。”
还以为他今晚同样舍不得娇滴滴的昭君去那苦寒之地,在她临别前会出手,没想到整整一出戏唱完,别说火光,连烟也没见一缕。
昭君唱毕,台上鼓乐又起,奏起一曲秦王破阵乐,皇帝兴致高昂,竟亲自上台舞起剑来,引得台下的一众妃嫔尖声喝彩,笑得花枝乱颤。
又等了片刻,东北角的宫殿终于有了动静,先是零星几点火苗头,很快便火光冲天。
淼淼终于松了口气,心道皇帝这回可把自己送上路了,那小子显然不爱看皇帝演戏。
她自腰间摸出勾魂,牢牢攥在手中。
果然不出所料,数名羽林卫已上前护着皇帝,朝太液池方向走去。
淼淼猫儿一般的眼睛倏地眯起,目光紧紧追随着皇帝。
羽林卫的动作忒快了些,火势还不够大,但不要紧,她清楚燕飞那小子的能耐,他要么不出手,出手必然万无一失,待她解决了皇帝往掖庭和燕飞汇合时,这太极宫必然已被他搅成一锅粥。
随着皇帝的身影逐渐接近梧桐树,淼淼敛息屏气弓起身子,随时准备自树上一跃而起。
然而,正应了那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恰在此时,原本明亮的月色忽然暗了下去,宫中铜锣声四起,宦官们扯着鸭嗓子吼道:“不好啦!
天狗把月亮吃掉啦!
快敲锣,快把天狗赶跑啊!”
月蚀了……
这突如其来的铜锣声,猝不及防之下让淼淼刚刚提起的一口真气一泄千里。
偏偏祸不单行,真气一泄,身子一沉,她赖以栖身的枝桠瞬间断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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