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不由一怔,“谢我什么?”
“谢你在我还是个傻子的时候,便一路陪着我。
若没有你,我依然懵懵懂懂地活着,只会吃喝玩乐,做别人眼中的乖孩子。”
他举起茶盏,抬眸看她,眸中似有千言万语,“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淼淼缓缓举起杯子,脸上尤笑着,心里却五味杂陈,“那我也得谢谢你,谢你在凉州的时候,三番五次地护着我。
也愿你将来,为自己而活,为自己闯出一条路来。”
两人碰了碰杯,仰头一饮而尽,喝的虽是茶,却满嘴苦涩。
李忆又朝她碗中夹了条酥炸小黄鱼,“你父亲的事,你不必太担心,高昌破城时我也在,我才是正儿八经的安西都护,若要问罪,我这个总都护首当其冲,我会尽力为侯爷说话的。”
两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事,他不断往她碗中夹菜,叫她尝这个尝那个,自己却吃得极少,以往澄澈无垢的眸子,总是微微垂着,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对那事一字不提。
又坐了片刻,淼淼对他道:“我娘亲不知道我出来了,我该回去了。
你身体还没大好,别在外面呆太久,早点回去歇息吧。
告辞。”
他依然垂着眸子,闻言却是身子一僵,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儿。
她满心酸涩,起身就走。
“念儿……”
她转身的那一刻,李忆猛然起身,绕过食案一把拉住她,从身后紧紧抱住她,“念儿,对不起,对不起……你给我点时间……”
他的双臂强壮有力,紧紧搂着她,似生怕她从此离开,再也把握不住,只在她耳边低喃,“对不起,给我点时间……”
温热的泪自淼淼脸上滑落,她环着他搂住自己的手,哽咽道:“好,我等你。”
“胡不念花浣盟香,胡不念柳驿攀条,胡不念临歧,曾共鸳鸯盟。
也应念紫陌天缘,也应念红闺美眷,更有盟心句,写在乌丝阑……”
楼下那个叫玉鸢的花旦樱唇启合,婉转地唱着,舞着水袖袅袅扭腰,一双杏目秋水盈盈,缓缓朝二楼雅间飘去,看向紧紧相拥的两人,万般风情尽在眉梢,真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
永宁侯那天面圣的言辞,在朝中掀起一场轩然大波,从而扯出一连串时政弊端,自工部以下,负责军备监管的部门多如毛牛,部门太多,非但监管不力,反而成了没人管,官职部门层层扒皮,层层剥削捞好处,以致军备制造偷工减料,粗制滥造,到了出问题时,却互相扯皮互相推诿。
皇帝大怒,下旨严惩一应贪赃舞弊的官员,整个朝堂一片腥风血雨,此事虽揭露了当局毒瘤,但这样一来,永宁侯也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保他的人虽理直气壮了,但弹劾他的人更多了,指责他欲借此推卸自己兵败的责任,其心可诛。
到了八月初,在晋王和越王的力保下,皇帝只是免去了柳青源兵部尚书一职,保留了他的爵位。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样的处罚,是皇帝顾念他多年效忠的情分,手下留情了。
更多的人私下议论,皇帝最恨和林庭风扯上关系的人,柳永源的仕途走到尽头了。
也有很多人猜测,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晋王要娶柳家千金的事要黄了。
可就在八月十五中秋这一天,一道圣旨从太极宫传到柳府,永宁侯之女柳氏千锦,公辅之门,淑德有加,性娴礼教,兹以册印为晋王妃。
圣旨一下,柳府里却没几个人高兴。
东府这边,柳青源早在凉州时便知道淼淼和越王互相爱慕,他虽心痛女儿,但天家之命,如何敢违,更何况他如今连官职都丢了,只挂着个永宁侯的虚名,根本有心无力。
西府那边,通篇圣旨宣读下来,一只字都没提及柳春池,大夫人悄悄塞了个大红包给宣旨的宦官打听,宦官收下红包,却道:“圣旨就是这么写的,夫人慢看,小的听闻贵妃娘娘本有意把您家大姑娘一并册为晋王侧妃的,但晋王不同意,说他只喜欢二姑娘一个,有她一个就够了。”
柳春池当场哭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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