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长发,一任浅淡光色缤纷散乱。
取下那对黑珍珠耳坠,视线停在镜中。
水银镜面冰冷如一道千年不灭的谜题。
对面那个年轻苍白的女孩,她冷冷地注视着我。
纤长双手戴着纯黑镂花丝缎手套,轻轻拈住一颗微光闪烁的黑珍珠。
我一把推开镜子,转过身去。
晴澌的手指纤细苍白,轻轻在空气中划过。
那七天我常常会看见他。
停灵的夜晚,我坐在棺材旁边,一动不动地凝视他的脸。
生命流失之后,那张容颜竟然出乎意料的纯美,他看上去只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
死亡并没有损坏他沉静的神情。
他只是安然睡去,不再醒来。
可是我想念那青灰色的眼神,蛇一样冰冷透明,直指人心的眼神。
他的似笑非笑,那种包含了一切,窥视了一切,隐藏了一切的笑意。
他从来都是隐秘而疲倦的,我知道。
也许他才是最幸福与最不幸的一个。
晴洲夜夜陪我守灵。
疲倦的时候,我们就在那张镀金卧榻上相依而眠。
不在乎会不会有人发觉。
一切都在向着某个疯狂的终点靠近,我们清楚听见转轮沙沙的摩擦声侵蚀着命运脆弱的丝弦。
厅堂里堆满了白色的鲜花。
烛光,数不清的烛光摇曳,在大理石地面上投下低回阴影。
每一夜我坐在他身旁。
每一缕吐出的呼吸都令我感觉更靠近他一点。
晴澌,他在那种刻骨的迷恋中葬送了自己。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他的心事。
没有人。
讽刺的是,只有在他死去之后,我们的心才能如此接近。
我们所得到的都是我们被禁止的。
我们所放弃的都是我们最珍贵的。
在他身边,绝对寂静的夜晚。
他会喜欢这样的宁静。
我赶走了所有的修士。
要超度他的话,只有一个人可以做到。
还有谁比我和他更清楚这一点呢。
何况我相信,晴澌,他宁可羁縻尘凡,在那个人身边徘徊辗转,也一定不愿意到遥远的天国俯视他今生唯一的爱,唯一的期待和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