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抛开簌簌作响的纸张,站起来,走到我面前,仰起头,鼻尖几乎顶到我下颏。
她重复了一遍,“我是谁?”
那是什么,你到底想告诉我什么,为什么你不肯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因为我不知道那是对还是错。”
“那难道我就知道吗!”
她猛然扑进我怀里,双手扯住我的衣领拼命摇晃。
清亮的眼瞳里燃着青色的火。
“你暗示我却不告诉我,你到底想让我知道什么?你到底想要我怎样?你究竟在对我做什么?”
我任她摇晃,轻声问,“你知道你是什么吗,薇葛?”
她征住,过了半晌才发出声音。
“你是什么?”
你难道没有一点疑问吗,薇葛。
你,和我。
我们身边的人,外面街道上行走着谈笑着的人,我们可以清楚听到他们,闻到他们,杀死他们。
那些人。
你难道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一切,这些不同,这些原因。
为什么你一直都会如此平静。
眼泪突然滑落下来。
她大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红骨明珠般的泪滴絮絮不绝滚落衣襟。
良久,她慢慢地放开了我,轻轻点头。
“我知道了。”
那声音轻细欲折,仿佛游丝寸断。
原来梦真的是不能够做一辈子的。
“巴瑟洛缪,你真让我绝望。”
那句话令我动容,然而她不再解释。
她穿上月色长衫,将长发挽在脑后打了个结,末端松松垂下。
我听着她妆扮的声响,出门,关门,走下楼梯。
她走出花园后门,在那里茫然地停了片刻,然后下定决心地走向某个方向。
我闭上眼睛,默默地注视她。
她愈来愈远的轻盈背影。
然后我飞身掠出了窗口。
她没有发现我。
我在她附近的街道上穿行,看着她拐进一条小巷,一个年轻人跟着她,在黑暗中伸手去抓她镶满粉红珍珠的项圈,被她利落地击倒,然后迅速咬住他的脖子。
片刻之后她抚平衣襟,翩翩走出黑暗,带着面颊上婴儿般娇嫩的红晕和稍稍隐去锐利的明丽目光,没入煤气灯投下的温柔光亮里。
来这里,薇葛。
我轻柔地召唤着她,注视着那个女孩以飞鸟般伶俐姿势翻过高墙,踏入庭园。
她自空荡荡的车道上走过,两旁的树木上缀满彩灯,有的熄灭有的没有,幽幽的像一只只疲惫的眼睛,看尽繁华。
枝头有丝绫扎成的鸢尾和百合在空中飘荡,散发阵阵奇香。
她停在一棵树下,伸手碰触那精致的装饰,我轻轻将一朵百合放在她洁白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