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女帝对荀安讲话的神态,襄南侯一时间只觉不可思议,甚至疑神自己是否现了幻觉。
却在她怔神间,女帝也对她颔示礼,“侯君难得入宫,正好充容府新进了脂玉与几斛珍珠,请侯君笑纳。”
花非若话音方落,宫女便已将赐品端上。
女帝这赏赐来得突然,襄南侯受宠若惊之余,也惶而不知何受,便躬身道:“多谢陛下恩赐,却恕臣愚,不知何故承恩。”
“容胥贤良,多年来打理后宫勤恳,此番又远涉东海边境劳苦,理应受赏。”
荀安在旁听着,只觉女帝每言逐字都像是轻钟在叩着自己心门,然这恩宠来得突然,他一时沉怔其中,甚都忘了该如何应言。
襄南侯听罢女帝此言却是大为惊喜,也就下意识瞧了她那终于出息了的儿子一眼,更是笑溢满面的俯谢恩:“承蒙陛下垂爱,家子得入宫城侍君,实乃侯府大幸,唯恪守所职,待罪以谢君恩!”
襄南侯的反应也令花非若十分满意——哄高兴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于是花非若微微俯身,轻轻端住了襄南侯俯身挽礼的小臂,轻轻将其扶正身来,“侯君不必多礼,难得入宫,便稍坐饮盏茶吧。”
入得庭深,露台之上荀安在侧烹起温茶,女帝则与他侯母对坐闲谈。
栏外庭院中草木繁盛,其中格局布设精妙,花草虽繁多,却不显纷杂,倒是极为赏心悦目。
花非若留意欣赏了庭中美景片刻,正好荀安将斟好的茶奉与他前,花非若颔示应,顺而便问道:“这庭院平日里都是谁在打理?”
“回陛下,臣郎闲时便会修剪庭中草木,手艺浅薄,陛下见笑了。”
“容胥过谦,此庭布局章法甚妙,花草繁盛,很是养眼。”
侍君多年,荀安这大概还是头一遭被女帝夸赞,故虽欣喜,却也受宠若惊的些许惶恐,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应。
女帝都亲口夸赞了他的手艺,如此良机在前,他还不知该如何取悦君心!
看着荀安这着实不够机灵的样,襄南侯简直急得切齿,也候不得他再磨蹭了,便自己抢过了话头应女帝道:“容胥自小在家中便喜弄花草,往年未入东宫时,侯府各院也都任他打理,那时不曾留意他悉心打理的庭院雅致,却是待他入了东宫后才知肥水浇灌的草木竟无半点韵意,而今得入宫中再见这番雅韵,实为弥憾之幸。”
说着,襄南侯还特意睨荀安一眼,荀安自知应事不利又惹了侯母不悦,便又垂下眼去,默默温盏煮茶。
喜弄花草的人多半性情温和而内敛,虽说想来有些自卖自夸的意味,不过就这点而言他与荀安倒是有些相似,在他另一个时代的家里,他也挺喜欢倒腾花草的。
思索间,花非若也瞧了瞧荀安,只见他低低敛着愁色,显然他侯母的这番夸赞并没有令他感到半分喜悦。
当然花非若也听得出襄南侯这番话的言外之音,于是收止了自己与此无关的思绪。
“这漪容宫朕确实来得少了些,平日里又因诸事繁杂,鲜得心静赏此雅致,还真是孤落了容胥这番心意。”
听得女帝言中已应她的话取了自讽,襄南侯自然见好就收,又转了话风道:“陛下勤于庶务,乃为社稷之福,容胥侍于后宫,理应为君解忧,却是因臣才识见乏,所育容胥亦无辅君之才,如此得于宫中待罪奉君已是大幸,陛下不欲召见则应恪守本分为君祈福,若幸取君悦乃蒙受陛下垂青之怜,尚应谢恩。”
“容胥贤良,实为侯君教导有方,若非容胥恪守职责,后宫之务岂得顺理。”
虽然心知女帝所言至多不过是与他侯母的客套,但荀安还是忍不住抬头瞧了女帝一眼。
然他这一眼却瞧得花非若心里虚——荀安伴于君侧多少年,女帝便冷暴力了荀安多少年,这件事他心知肚明。
话说太虚,花非若自感心理深有不安,于是执杯来浅抿了一口。
不过就当下的谈话情况看来,他和襄南侯之间还是挺有得聊一聊的。
这若是在先前,他对荀安的态度突然这样转变说不定倒会惹得襄南侯生疑,而当下却正好能以流波镇之事为掩,借此稍露扶升荀安之意,以此来将襄南侯稍稍拉近些。
平定了心态后,花非若便面不改色的摆下了茶杯,又笑意温然的瞥了荀安一眼,道:“自入东宫以来,容胥日日勤恳,打理后宫诸事缜细,朕实感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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