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脚都戴着镣铐,他行动缓慢,半垂着脸,铁链在地面上刮出刺耳的噪音。
大周无跪礼,便是罪犯在堂上也只需站着。
沈兰庭是十七八岁的少年人,又习武,腰背板正挺直,加之他对这场决定他命运的审判已有心理预期,因而面上是一派置生死度外的淡然。
此时,成安伯老夫人被成安伯夫妻二人左右搀扶着,掐着点缓步走进大堂。
那成安伯老夫人一见沈兰庭便恨意陡生,目眦欲裂,她垂垂老矣却蛮力横生,推开成安伯夫妻,举起仙鹤头拐杖便对着沈兰庭的背狠锤下去。
沈兰庭被偷袭一时不察,竟跪倒在地,喉头吐出一口鲜血来。
成安伯老夫人见此犹不解恨,不仅拿起拐杖还要再打,嘴里还骂着“野种、孽畜”
之类的污秽之语。
扰乱公堂可是大罪,宋呁气得猛拍惊堂木,喝道“把这妇人给本官拉走”
衙役得了命令,可不管对方是国公夫人还是伯夫人,丝毫不留情面就要将人拖出公堂。
成安伯自然不允,几方人马僵持,场面甚是热闹。
未过多久,桓允同叶微雨、裴知月还有傅明砚四人前后跨进公堂大。
见此正上演着闹剧,桓允对成安伯等人讽笑道“老夫人这般激动作甚”
他说着一眼跪地不起的沈兰庭,心下了然,“只怕这些日子憋坏了吧所以迫不及待的便想沈兰庭去死,只老夫人且先忍耐着,事后还有惊喜等着您呐。”
严致远方才一直袖手旁观不说,唯恐天下不乱想事态扩大,让宋呁不能收场,眼下见沂王到了,眼睛一亮,立马跟前跑后的为其端茶送水,周到之极。
宋呁面目冷凝,沉声对成安伯府的人警告道“若再行扰乱公堂之事,绝不留情,立即逐出”
成安伯心下愤恨,此番沂王坐堂庭审,他成安伯府是休想捞着半分好处了,沈兰庭这畜生居然能得太子庇护,着实可恨
待堂上恢复正常,时辰已不好再耽误,宋呁再次拍下惊堂木,“升堂。”
而后他肃声问道“二月廿五日,经城东花池春歌坊婢女莺歌报案,其在画舫包厢内发现三名男尸。
后经仵作查验判定,均有中毒迹象,且尸身有多处明显外伤,系他人恶意杀害。”
“沈兰庭,此案可与你有关”
“有。”
沈兰庭仍是维持着跪坐的姿势,他因许久不曾开口,因而声音沙哑,对宋呁所言供认不讳很是坦然。
“将你的作案动机,作案时辰以及作案手段都细细道来。”
“没甚好说的,徇私报复而已。”
沈兰庭言简意赅,很明显的认罪可以,但内情如何并不想多说的态度,“那三个杂碎还有蒋祺芳两兄弟与我有仇,我便将其中三个杀人了,嫁祸于人,一石二鸟以便脱身。”
“你这小畜生”
他轻描淡写的模样,将杀人作切菜一般简单,这拒不认错的模样让成安伯老夫人忍不住又开口骂道。
她浑身气得直发抖,连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我成安伯府十多年来待你不薄。
便是你与两个兄长生有嫌隙,那也不过是四郎和六郎少不知事,与你玩笑罢了。
不曾想你竟怀恨在心,狠心绝情想要置他们于死地”
“你罔顾亲情人伦,无视礼法,罪该当诛且永坠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如此恶毒的诅咒,以成安伯老夫人作为沈兰庭外祖母的身份说出口,不禁让人齿冷。
在座的众人除却成安伯府之人都蹙紧眉头,府上有这样的掌权之人,也不怪乎下面的子孙后人会长歪。
闻言,心绪一直无甚起伏的沈兰庭猛然狂放大笑起来,他突然侧身回头向老夫人,那双肖似母亲蒋晗的双目流露出的神情不仅冷意森森,还有对其刚愎自用又愚昧无知的悲悯,“高高在上的成安伯老夫人居然跟我谈亲情、人伦、礼法”
他凄然一笑,“也不知我那枉死的父母答不答应”
成安伯老夫人始料不及以为那桩被时光洪流吞没的旧事会被人知晓,且沈兰庭对自己恶毒怨怼的目光,让她心头一颤,直觉今日不会善了。
这老婆子惯会沽名钓誉、道貌岸然,沈兰庭此时已是赤条条一介白身,无甚牵挂。
如果他会下地狱,那至少也要拉成安伯府陪葬。
“成安伯老夫人,这些年,你在午夜梦回之时,都不曾见过你最疼的小女儿来找你哭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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