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飞白肩上搭着一条汗巾,隔开湿发与里衣,表情看上去也很费解,说道:“且兰府的人管那里叫将军渡。
雷鸣电闪夜以继日,有史以来便是如此,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
那里是禁区,擅入者从无生还的道理。
且兰府的规矩便是,不可接近将军渡。
有关此事,你知道些什么?”
“一点也不知道,”
江宜说,“只有‘舆地纪胜’中提到过丽水的将军渡,也未解释其成因。”
狄飞白将他头发搓得半干,抖开衾被躺进去:“那就算了,睡觉罢。
总之且兰府是个古怪的地方,有个每天都在打雷的渡口,夜晚又不能出门。
不能出门还能做什么?只好睡觉咯。
这莫不是户籍官的阴谋?”
江宜没有领会到他的笑话,吹灭了油灯,将皇帝传掖进枕头下。
狂风闪电中,四面山岭咆哮,树林倾倒,俭浪镇犹如一方黝黑的卧石。
江宜躺在房间里,想着掌柜的叮嘱——夜里不能出门——这样的夜晚,也要能出得了门才行吧。
然而仔细倾听,深夜的风雨中又潜藏着另一种声音。
似乎游走的蛇丛,鳞片相互摩擦发出人耳听不见的音律进行交流。
江宜还以为在如此恶劣的天气下会难以入眠,事实上却很快睡着了。
人的适应性是很强的。
也可能是客栈软榻毕竟好过破庙柴草堆的缘故。
后半夜他朦胧间醒过来,发现雨已经停了。
乌云散去,洗练的月华斜照入户。
nbsp;雷声依然从将军渡的方向隐隐传来,江宜呆呆听了片刻,忽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醒来——房间的窗户打开了,冰冷的夜风正呜呜灌进室内。
“少侠……少侠?”
江宜叫唤两声,不见回应,起床一看,狄飞白的围榻上是空的——人不见了。
江宜愣了一会儿,以为狄飞白起夜去了,然而许久也不见回来。
他点燃油灯,到得围榻边,衣服与佩剑都被带走了,却不见狄飞白留有字条。
风吹打窗棂发出声响,夜色里愈发显得空寂。
一切都收拾得太齐整了,显然狄飞白离开的时候有条不紊。
若非窗沿上留着半只脚印,江宜几乎要以为他嫌跟着自己太无聊,趁夜溜走了。
江宜端着油灯顺着那只脚印去照窗外的情形,屋外海棠树折断了一根枝丫,不知是不是狄飞白跳窗时压断的。
好好有路不走,非要闯偏门,也许练剑的人都是这般喜欢走偏锋。
本来,以狄飞白的武艺,即使俭浪镇的夜间有所古怪,江宜也不必担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