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遒劲庄穆的篆体字被夕阳一照,流彩华光,耀眼夺目。
顾茫了好一会儿,似是喃喃自语,又似是在与谁说话。
他又道“走啦。”
走啦。
王八军的残部还被君上扣押于牢狱,陆展星的残躯在顾茫的背囊里。
谁也没有前来为顾茫践行。
他转过身,孑然孤寂地走在重华桥上。
桥底下河流滚滚,如昨日辉煌绝尘去。
而那个重华桥边的老头儿,忽在此时抻着嗓子吆了一声他的嗓门像一面破锣鼓,老头儿伸着脖子,着顾茫的身影走向暮色西沉的地平线。
他嗓音哑着,颤抖的手敲着讨饭的碗,开了口,开始嘲哳呕哑地唱了一段儿他记得最流利的莲花落
“人道光阴疾似梭,我说光阴两样过。
昔日繁华人羡我,一年一度易蹉跎。
可怜今日我无钱,一时一刻如长年。
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指麾万众驱山前。
一声围合魑魅惊,百姓邀迎如神明。
今日黄金散尽谁复矜,朋友离群猎狗烹。
昼无擅粥夜无眠,落得街头唱哩莲。
一生两截谁能堪,不怨爷娘不怨天。
早知到此遭坎坷,悔教当日结妖魔。
而今无计可耐何,殷勤劝人休似我”
我也曾,轻裘肥马载高轩,指麾万众驱山前。
我也曾,兜鍪玄甲擎玉腰,箭破惊羽动九天。
而如今
墨熄睁着眼睛,他着顾茫的背影,一眨也不眨,多眨一眼,就少一眼,他就这样目送着顾茫远去,眼泪终于顺着脸庞淌下来他从来都知道顾茫叛国是痛的,可是心中知晓与亲眼所见,到底不是一般滋味。
锥心刺骨,攫魂断魄。
为什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为什么要走到这个地步啊
昔日鲜衣怒马少年郎,像个失了魂的乞丐,一个浑浑噩噩的野鬼,自长亭古道,一路向远方走去
而墨熄知道他这一走,就是与重华长达七年的别离。
再回来时,已是两魄不复,心智损毁,满身血污,鸿沟难平。
再回来时,他也好,顾茫也好。
无论八年前的阴谋阳谋如何,错皆已铸成都再也无法改变了。
“顾茫”
心脏如尖锥刺入,墨熄想要跟着他,可江夜雪的吟唱声在耳边越来越鲜明,时光镜里的种种色泽已淡得不可辨驳。
顾茫的身影,也薄得好像随时都会消失不见。
他像是想涉过时光之海,抵达岁月的尽头去拥抱那个孤独的身影。
想要涉过血水汪洋,去挽回那个再也不回头的旧人。
可是随着解咒吟唱越来越到了终末,墨熄就不能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