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毒母的药效还未完全下去的缘故,余瑶眼中泛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迷蒙而扑闪,但拨开这层迷雾,下边是余瑶从没有对他露出过的薄怒。
顾扶辛别开眼,压下因为极度舒畅想要上扬的嘴角,他的师姐,在生气。
余瑶对他露出过许多神情,开心的欢脱的良善的心疼的,可从来没有对他生气过。
像是纵容着有着悲惨经历的孩童,余瑶一直都将他放在小心翼翼的位置,他从前算计她这份纯粹,好在达成目的之后全身而退。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份从未越界在他眼中变成了她从未将他真正纳入独一无二的疏离。
打记事以来,他便从未被人单独选择过。
他的父亲常年坐在魔宫那黑漆漆的王座之上,外面的日光只能照亮父亲线条坚毅的下巴。
而他的母亲,在他记忆中留下的,永远都是那日夕阳落在她拉长宫装之上,她款款离去的背影。
他不需要太多的情绪,也就下意识藏起了一旦冒出便会被他抹掉的渴盼。
如果可以有人陪着他
不需要多少,只要一点点就好。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像是发了疯般生长的草蔓,在他心上勒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他将这些勒入血肉的束缚一层一层割掉,连同早已共生的皮肉。
他是注定会踏入波谲云诡的罪恶之人,这点期许对他来说根本派不上用场,甚至可能会成为他的绊脚石。
他选择了割舍,然后将它遗忘。
直到余瑶一次又一次,小心地问他“疼不疼”
。
他才开始记起,原来他也是会疼的,只不过,他忘了。
忘了自己也有七情六欲,也忘了自己本性里有多少贪得无厌。
余瑶承认对他的喜欢的那一刻,那早已被他丢弃的欲念,便早已在他的心头开疆扩土,逼得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他想要余瑶毫无保留地承认对他的喜欢。
那些正道修士说得没有错,他便是魔物,永远不知道满足为何物的魔物。
就像现在着余瑶对他生气,他心里不仅没有愧疚,甚至还想要占有她更多的视线,只属于他一个人的视线。
“是不是龙凤城那会儿的事情”
见他不答,余瑶继续追问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们”
“为何要告诉师姐”
顾扶辛反问,垂眼着已经绑好的护腕,“让师姐为我担心,然后挡下旁人的闲话继续将我留在问心派”
余瑶微愣,她还真没有仔细想过寻常感染魔种的人在修仙界的处境。
她只是理所当然地将希望寄托在男主身上,想着顾扶辛与男主在同一阵营,顾扶辛自然也不会有事,可她从未仔细想过,倘若没有了男主呢,倘若男主不准备救顾扶辛呢
顾扶辛不会为了自己的生死向男主开口,他从来都是孤军奋战。
余瑶忍不住伸手轻轻弹了顾扶辛脑门一下,“别瞎想,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的。”
除了男主,一定会有其他办法的。
顾扶辛眼底闪过一丝笑意,问道“师姐不告诉其他人”
余瑶踮起脚拍拍他脑袋,“这是咱们俩的秘密,我才不会告诉别人。”
顾扶辛扬起嘴角,顺着余瑶的手腕滑下,张开手掌与她十指相扣,然后不等余瑶说话便提剑打在了墙壁之上,转移话题道“该出去了,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