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寝舍。
在这样名门子弟齐聚的地方,郭承寿所住的院落,都是最大的。
只是当老仆引着众人,走到近处,嗅觉最为灵敏的狄湘灵和狄进,已然能闻到一股药味,从院子里散出来的,还有轻轻的咳嗽声。
老仆眼中满是担忧,皱纹深刻,低声道:“我家公子久病,当真受不得刺激,还望县尉体量一二!”
潘承炬显然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见他背部佝偻,语气哀伤,倒是迟疑了一下。
不料就在这时,杨文才冷冷一笑:“怎的,担心把这位皇亲国戚给逼死了?如此看来,你这县尉也没有表现出的那般大公无私么!”
老仆大怒,高声叫道:“杨郎君何至于此,这事关人命啊!”
潘承炬则已经下定决心:“本官刑断,同样事关人命,郝监院惨死,岂能不还他一个公道?速速唤门!”
老仆无可奈何,只有上前,轻轻敲了敲院门。
外面喧哗,院内肯定也听到了,却依旧是等到有人正式敲门后,一位唇红齿白的书童才轻手轻脚地打开门,淡然行礼:“诸位来客,可有拜帖?”
“没有!”
潘承炬硬梆梆地回答,大踏步走了进去,但很快又转过身,看向后面。
包括刚刚出言激将的杨文才在内,原本跟着同来的都停下脚步,不愿进去得罪人。
潘承炬冷哼一声,指着杨文才:“你随本官进来,院内讲学,再来一位!”
杨文才无奈,沉着脸进去,而讲师们虽然没有推推搡搡,但也经历了一番眼神斗争,最终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士子走了出来,拱手道:“在下卫元,字仲儒,见过潘县尉!
潘承炬点了点头,又望向雷家这边:“狄仕林,你可愿随本官同行,看一看这个嫌疑人?”
雷澄洗刷了嫌疑,雷婷婷和莫老并没有离开,依旧在书院,似乎想要等一个结果,狄进、狄湘灵和林小乙也站在一起。
此时听了这份邀请,狄进目光微动,知道这位县尉已然察觉到,自己对他的推理不以为然,起了好胜心,想要用事实证明。
潘承炬的推理,可以在抓到凶手后,发现是一个体虚气弱之人,分析得出这样的作案逻辑,但不能在没抓到凶手之前,因为死者年老体胖,凶手冬日下毒,就断言凶手身体病弱。
这也是断案的通病,只要发现逻辑通畅,就觉得凶手必定是走的这条路,却不知现实有太多的可能,条条路径通真相。
不过此时的情况又有不同,从郭家老仆的种种反应来看,似乎还真有些心虚……
莫不是瞎猫碰到死耗子,还真蒙对了?
潘承炬有好胜心,狄进何尝没有好奇心,点了点头:“好!”
();() 四人入院,穿过长长的前院,抵达正堂。
就见躺椅上,倚着一位年轻郎君。
除了脸色苍白外,这位郭承寿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虚弱,或许是房间的暖炉够多,冬日里穿得也没有多么厚实,一袭得体丝袍,发髻稍稍散开,尽显文士雅致。
他低着头,看向身前放着的棋盘,右手捏着一枚玉石打磨的棋子,思索着下一步,口中则道:“仲儒先生来了?随意坐吧!”
卫元提醒道:“郭无邪,此行不光是我,还有潘县尉……”
郭承寿这才抬起头来,诧异地打量了一下潘承炬:“县尉?倒是稀客,此处罕有人至,在下失礼了!”
如此行径极为傲慢,潘承炬眯了眯眼睛:“是我等来得冒昧,郭郎君毋须客套,只是郝监院不幸遇害,阁下如此闲情逸致,却是出乎意料……”
郭承寿淡淡地道:“生老病死,事与愿违,何必将宝贵的光阴,虚耗在无谓的伤痛中?”
卫元轻咳一声,露出尴尬。
虽然郝监院在严格意义上并不是先生,只是书院的管理人员,但此言也有悖于人情。
潘承炬声音冷了下来:“就在昨晚,院中监院遇害,尸体不久前刚刚经由仵作验好,这件事情不可能不在心中引发任何波澜,阁下此言,无疑是借助久病在身的经历,刻意回避郝监院的死亡!
你看淡了生死,因而觉得别人遇害,也没什么好谈?抱歉,一定得谈!”
如此凌厉的话语,让郭承寿愣了愣,脸上涌起不自然的潮红:“你……你……咳咳!
咳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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