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战国。
这不是一个好时代,这是一个杀人盈野、兵燹四起的大乱世。
与后世他所熟悉的大一统王朝有所不同,争、杀才是这时代的主题。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而言,杀人和被杀早已是家常便饭,庶民们每天不是在参与战争,便是在前往战争的路上。
就算是那些看似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们,也早就被权利的本身所束缚,身不由己。
就算是赵章这个万万人之上的大国太子看似风光又如何?实则也是岌岌可危。
昨日的朝堂争辩,上卿肥义所言及的秦国的党派之争,在赵国又何尝不是如此。
亲韩、亲秦、亲魏、亲楚,各个派系盘根错节。
自母后薨逝后,他的隐性地位便再一次发生了微妙变化。
他谨言慎行,不敢表露自己的政治主张,实非无奈。
但现在想来,这一切问题的根源,其实并不全在他的父亲身上。
();() 归根结底还是国际形式的变化。
观之现今诸国,虽时有征伐,但仍以七大战国为最,而七国之中又以秦、齐为首,以韩国最末。
韩国在近年的对外战争中,因地缘、国策等一系列问题几乎连战连败,函谷、修鱼两战更是折戟沉沙十数万,这也就造成了韩国国土不断缩水,国力一日不如一日。
落后就要挨打,国力弱自然要受他国的欺辱,韩国今日虽也可称为战国,然其心却早已不复哀侯灭郑时的魄力。
而赵国的先王后、赵章的生母乃是韩国的公主,在外交上赵国和韩国天然亲近。
就个人而言,韩国强,赵章这个赵太子的地位就更稳,反之韩国弱,赵章就没了外援。
单看现在韩国自身都难保的境地,又如何为他人助力?
再就国家而言,赵国无法指望盟国的助力,国际声势自然要逊色一筹,而若想改变国家的外交方针,最好的办法其实就是废旧后而立新后。
现在看来,他的父亲就是这么干的。
但这么干的后果就是赵章的隐性助力再度下降。
他无疑成了此次政治斗争最大的受害者。
但从国家的角度而言,此举或许是最好、最简单的手段。
至于那位在民间故事中的女主角,孟姚的上位历程,似乎也并不像是故事中传颂的那般、什么梦中骑白马会美人的故事。
或许这只是一个粗俗卑劣的借口,为赵国变法,平衡国内的各方势力,做出的妥协罢了。
若是国际形势发了变化,他的父亲甚至可以立一个齐女,燕女为后。
个中的曲折与利害,若非赵章有着前世的阅历和知识,恐怕根本理不顺。
“太子,该去请安了。”
温柔的声音将他从纷乱的回忆中拉回了现实。
赵章盯着铜镜中的面孔,眼神不由得又坚毅了几分。
将手中一直把玩的玉佩放下,站起身子朝着寝殿外走去。
屋外雨还没有停,细碎的雨雾洋洋洒洒地飘落而下,廊台两侧的宫人们执手掌灯,明亮的烛光一直延伸到路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