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似乎从未得到过、秦人应该的待遇和尊重,他怨恨秦国、怨恨自己的母亲,怨恨选他而来的君父……可他什么都做不了,新王即位,他也丧失最后归国的希望,如今只能整日游往在这等风月场合,似乎只有在这里,他的心灵才能得到部分寄托。
然而此刻连出行的钱财都快没了。
嬴稷心下苦笑一声,旦见那个伴随自己十几年的老仆依旧在那唉声叹气,他只得出声安慰说道:“黑伯之言,我心下自明,但若只幽闭于府中,当如何得知天下大事。
黑伯难道不知,这梦贤居属蓟都权贵最喜游玩之处,列国时政要闻皆通其口舌而传于此,近日坊间多有传闻,王兄集结大军、兵发韩国宜阳,我也是心念国事,才来此客居一日,非是骄奢淫逸,徒耗钱财。”
被称为黑伯的老仆瞥了自家公子一眼,顾自又是一叹,但却是没有再说什么。
嬴稷随后不再理会对方,上前两步将那道阻隔内外的厚纱帷幕、拉开了一个口子,外面激烈的辩论之声顿时涌了进来。
();() 嬴稷瞬间被楼下的辩论声吸引去了目光。
“诸位,今日仆闻、秦王以左丞相甘茂为上将,集兵十万东出函谷、欲取韩之宜阳,不知此战孰胜孰败,在座列位可有高见者。”
这时大厅中一个锦衣士子缓缓起身朝着左右拱手说道,声音洪亮隐隐盖压全场。
“不谈高见。”
后座长案一中年高冠者矜持说道:“仆以为,秦自商君变法以来、国势一改往日之疲态,南并巴蜀,西逐戎王,与关东列国相交也自胜多败少,战而取之,今举大军东出,以韩计,当为螳臂当车,恐宜阳失矣。”
“仆以为不然。”
中年人话音刚落,一紫衫士子便巧言出声反驳道:“宜阳城方八里,材士十万,粟支数年,公仲之军二十万整装待戈。
若秦图谋于它邦,韩人或许会忍痛割之,然秦王所图乃宜阳。
宜阳者,韩之命根所在。
世人皆闻‘天下强弓、劲弩、宝剑尽自韩出’却不知韩之宝器厉在所途,仆早年曾游历于韩,深知韩之所兴,皆因宜阳之丰矿。
若宜阳为秦所据,韩之国力将去其三。”
“不然。”
虽然紫衫士子说的头头是道,但还是有人再度出声反驳道:“韩之所坚不在于其本身,而在于三晋一体,昔年修鱼一战,三晋对秦尚且不敌,今日魏国谄于秦国,而弃旧盟,单韩国独臂,又该何抵秦之虎狼?”
紫衫士子听得对方之言,也是不恼,又摇了摇头继续矜道:“五国伐秦之函谷,三晋战秦之修鱼,失利所因皆非其本身所致,而在于诸侯之貌合神离。
今日韩国虽以一对一,却用的是倾国之力。
况,足下莫非不知,今魏王虽从于秦,而赵王却拒于秦,今日之赵,绝非昔日之魏。
而赵太子,今日携盟会于我燕,谁人可知,赵太子之使,是否是在于以合燕赵之力而存韩地矣?”
话音落点,大厅中竟是惊人的安静。
但随即、又爆发出更激烈的辩论之声。
只不过这次辩论的重点所在,已经从秦韩两国的战争,转而分化到燕赵乃至齐楚两国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