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单刀直入,君上也不拐弯抹角,笑了笑“你明白孤的意思就好。”
墨熄沉默一会儿,说道“顾茫是我挚交好友,他如今这个状态,我若弃他而不顾,岂不教人心寒。”
“嗯。
有情有义自然不错,孤也没让你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君上细长的手指拨弄着串珠,“不过,他现在是戴罪之身,这风口浪尖的,瓜田李下贻人口舌的事情,羲和君还是不要做了吧”
“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与我有恩。
我劝他几句又有什么不合适的。
更何况顾茫如今心境晦暗,若是无人相伴,怕是会”
“会什么”
墨熄咬牙道“心生叛意。”
他当年不知顾茫心思,不觉得顾茫会有反叛的意图。
但他如今已知道了后面的故事,此时说出这句话旨在提醒君上不要将顾茫逼得太紧。
君上闻言,手上的动作果然微微一顿,而后笑道“羲和君对自己的挚交好友就这么没有信心”
墨熄道“我只望君上莫要断绝他的后路。”
“后路”
鼻腔嗤出声来,“他的路都是先君破例容他拓开的。
不然他一介奴籍之身,有什么资格披挂上阵建功立业说孤断他后路他也不想想如果没有先君一道宽恩,他这辈子有什么路可以走还不是庸庸碌碌去做一条慕容怜的狗”
“”
君上危险地眯起眼来,接着道“但凡顾茫有点自知之明,都应当想到他昨日之荣,都拜先君所赐。
如今他领兵有失,孤依法处置,又有什么可怨的”
墨熄原本先来王城,只是为了请准君上,将自己离城的日子推后,却没成想竟触发了与君上这样的对话。
八年前的君上就像一只还未得道飞升的狐狸,并不能很好地在八年后的墨熄面前藏住自己的内心。
甚至无法克制那种对墨熄太过警惕的眼神。
“他有什么委屈的有什么感到不公凭什么想叛”
字句无情,墨熄听得浑身血冷这番话,从前他并未从君上口中听闻过。
而今入耳,他作为一个贵胄都听得心寒,又何况是顾茫
何况是那个折损了数万将士,残部被羁押,墓碑讨不到,兄弟即将问斩的顾茫。
墨熄在这一刻忽然那么清晰地意识到,之前顾茫拉着自己喝酒,在喝醉时哭着说自己受不住了生不如死,那并不是一时的酒后冲动。
那一天的顾茫是真的崩溃了。
重华将他遣上战场,却并不认为顾茫与他那个穷破军队是在给重华守土固疆,反而觉得这是权贵赐予奴隶的恩惠。
所以他的失败是不可饶恕的,因为在君上眼里,顾茫的败北不是一个忠烈将军有了一时之失,而是一个得了好处的奴仆没有做好主子交给他的事。
白白辜负了主子的一片信任。
或许顾茫在认清这一点的时候,心就已经碎了,从内里,一点点地碎成渣片成末揉成灰
只是自己当年,竟不曾意识到。
竟还那么天真地相信了顾茫后来似没心没肺的嘻嘻哈哈。
他终究是没有懂顾茫这个人。
强压下心头的抽痛与战栗,墨熄喉结攒动,沙哑道“君上,你不是他。
你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底线是什么。
若是有朝一日他真的叛了”
君上打断道“他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