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猝不及防,顾茫根本没来得及站稳,狼狈不堪地跌进温泉深处,连喝了好几口泉水,继而被墨熄单手提着,狠抵在池边。
墨熄伸手就要摘他额前的帛带,而这个动作,不知为何竟勾起顾茫心中隆盛的恐慌,他开始剧烈挣扎,身上的祭祀服全部湿透了,在墨熄身下如同困兽,又像濒死的鱼。
“不不要不要”
记忆深处似乎曾有一个人也这样愤恨地想从他身上夺走过这样东西,但顾茫想不起来是谁,甚至他都无法辨别这是自己的幻觉,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他只是觉得心口很疼。
他只是朦胧地知道,这一道帛带是他的他应得的他渴望的,想要的,却只能遥望的
“还我。”
“不要不要”
两个男人竟为了这一道东西在汤泉池里厮打成团,池水晃荡月影凌乱,急促间顾茫居然一口咬住了墨熄的手背
他灵核碎了,灵力没了,身体伤痕累累,早已不复当年盛况,他比不过一直得到悉心养护的墨熄。
如今顾茫哥哥已再没有任何能力,能与他的墨师弟争锋。
他被逼到最后,竟只能选择这样可笑又荒唐的野兽行径。
去护他死生不能得偿的执念。
墨熄也是真的被触怒了,在他心里,这是他绝不能碰的一道禁忌他可以忍受顾茫刺伤他,背叛他,但是这是他父亲的遗物。
是他那位,为了护重华百姓撤离墟场,战死在燎人铁骑之下的爹爹,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顾茫他怎么配
蓦地心头火滔天,而顾茫用了狠力去咬他,手背被咬破了,血水渗流,墨熄不觉得丝毫疼痛,那些流出的血液好像回到了他的眼眶里,成了瞳眸边纵横的血丝他不管不顾,发了狠地将手从顾茫口中抽出来,夺了帛带,而后猛地掴了顾茫一记耳光
“啪”
地一声脆响,这一耳光又重又狠,好像要把七年来所有的仇恨都在这一掌中偿付殆尽。
打完之后墨熄自己的手心都火辣辣地疼,指尖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微微颤抖着。
他的眼睛里有恨,可是水雾蒸腾,眸底却湿润了。
墨熄喉结滚动,隐忍着开了口,第一遍,只是嘴唇动了,却发不出声音。
他闭了闭眼睛,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出声。
嗓音却已喑哑地不像话。
他沙哑地说“顾茫。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有多脏”
顾茫侧着脸,被扇得耳中嗡嗡作响,没有吭声。
他的脸颊肿了,唇角还沾着咬伤墨熄时淌出的血迹,他其实听不太懂墨熄的意思。
只是隐隐地,觉得心口很痛。
好像很多年以前,自己一直惧怕着的,就是从眼前这个男人嘴里听到这句话。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脏。
你知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配。
好像一直以来自己就做好着墨熄会对自己说这些话的准备,尽管记忆被褫夺了,那种心理本能的防御,以及防御带来的刺痛却还在。
墨熄深吸了口气,松开捏着他的手,低声道“滚出去。
我不想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