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乱下,魏罡从城楼上狂奔下来,扯着嗓子大喊:“别挤!
都回去!
回去!
马上就会有援兵到了!”
没人听他说话,百姓被饥饿逼疯,披头散发,不惧刀枪,往城门处狂奔,魏罡被卷进人潮里,拼命挣扎吼叫:“守住!
不要开城门!
守住!”
百姓和野兽没有区别,有人被士兵长刀砍伤,鲜血直流,竟然有一群人扑上去,喝伤者的血。
魏罡虽饿,每日还是有一顿稀粥,见此情形,毛骨悚然。
“开城门!”
“开城门!”
魏罡被挤到地上,有同僚试图拉他,很快也被推开,无数人从他背上踩过去,后背一阵剧痛传来,似乎是骨头折断——他无力再动,伏在地上,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城门打开的“嘎吱”
声,勉强挣开眼睛,抬头看城门。
城门被百姓打开一条大缝隙,士兵还在奋力阻拦。
从缝隙往外看,外面黑云沉沉,莫家营房外火光弥漫,城中动荡早已惊动莫家军,火光照亮一排排士兵,莫聆风在前方负手而立,在她左右,是沉甸甸的箩筐。
一层麻雀在箩筐里啄食,莫聆风身后一个亲卫伸出长刀,将雀鸟杵开,黑灰色的翅膀又扑棱棱展开,叫叫嚷嚷飞走。
莫聆风弯腰从箩筐里拿出一个杂面窝头,随手往前一抛,勉强维持的那一道缝隙立刻被冲开,百姓如野狗,疯狂扑向窝头。
莫聆风退后一步,士兵上前,把一筐一筐的窝头往前面抛掷。
魏罡被踩踏成肉泥。
临死前他才想明白一件事——他高估了自己,莫聆风要的不是他投降,而是民怨,用民怨将国朝的遮羞布碾为齑粉——一个百姓不拥护的国朝,一个百姓开城门迎逆贼进入的国朝,就算有一百个、一千个忠心赤胆的臣子也无济于事。
对待百姓,她也没有半分仁慈,如同戏弄蝼蚁,随手颠覆他们的命运。
圣坤一年五月二十五日,莫聆风占平州。
黎庶杀州官,开城门之举,前所未有,天下哗然。
五月三十日,莫聆风启程回宽州,沿途查看田地民生,官员吏治,六月初八才进城。
宽州百姓,自觉高人一等——莫聆风称帝,潜邸、行宫都在宽州,宽州便是都城,女帝凯旋归来,百姓夹道围观,辰时不到,人已经如潮水,漫到了树上。
正店楼上,人满为患,临窗处人头攒动,只有阁子里还算清静,程家人包下几间小阁子,分开坐着看热闹。
程廷趴在窗边,楼下一位他的狗友抬头看到他,放声喊道:“程兄,能不能去你们那里添个座儿?”
程廷热情洋溢:“来啊!”
下面那人兴冲冲的就要进来,结果连酒楼大门都没挤进去,只能垂头丧气,另想办法。
程廷走回许惠然身边坐下:“多亏豹奴他们把阿彘带走了,不然会挤丢。”
“别摸狗!”
许惠然拿帕子给他擦满头大汗,“你也坐着歇一歇。”
程紧立刻把小黄狗赶到一边去。
程夫人把冰乳酪推给他:“看你后背都是汗。”
她又和一旁的邬母道:“还是邬瑾好,他念书的时候我们就看他出众,果不其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程家特地邀请邬父邬母前来,邬母本不想来,但邬意要蹭这个热闹,磨的她答应了,邬父多有不便,留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