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艇上摇橹的少年听到这话乐了,插嘴打趣道:“珠娘姐,你这客兄认了我妈做契娘,那可不是我家大佬了?今后我便改口叫你亚嫂罢。”
石珠娘假意作色,一竹篙打过去:“含鸟的哗鬼,夹起你那逼嘴罢。”
“亚嫂莫打,打得我疼了,早晚就带大佬来花艇上耍子,看你到时吃不吃味?”
那少年嬉皮笑脸地躲开竹篙,用力摇着船橹,两船交错而过。
“亚叔,带我去耍子!
带我去耍子!”
七仔冲那少年的背影喊道。
少年懒得搭理这小屁孩,倒是身旁有个豆蔻年华的小雏妓刮着鼻子笑道:“不知羞,细路仔你毛长齐了没有?”
“还没有。”
七仔据实已告,接着又好奇问道,“姐姐你长齐了罢?”
“她去岁刚长齐。”
摇橹的少年回头对七仔一笑,“要不要亚叔薅两根下来送给你顽?”
();() 小雏妓臊了个大红脸,伸手就往少年的脸上挠去,那少年大笑着躲闪:“好个铁公鸡,恁地一毛不拔。”
七仔认真道:“她是个铁母鸡哩。”
石珠娘赏了七仔一记脑瓜崩,指着那大笑的少年对林海道:“那是春花婶家的混世魔王,名字唤作郑小宝。”
林海点头笑道:“这名字倒有趣,不愧是春花婶之子。
对了,你方才说春花婶的女婿是佛郎机人,如此说来郑小宝上头还有个家姐?”
“正是,他家姐叫荷香。
春花婶本是水鸡行里出身,大约八九年前,荷香姐也上了花艇,好彩梳栊那夜就碰到个财大气粗的鬼佬。
那鬼佬替荷香姐赎了身,又给了春花婶一大笔银子,因着这个机缘,她才买下这条花艇,做起老鸨勾当。”
珠娘的话匣子一打开就收不住了:“唉,说起来春花婶也是苦人出身,少时和我阿妈搭伙采珠,镇日家泡在海里。
直到我出世那年,她两个在水下碰到大鱼,我阿妈没了,春花婶却捡回了一条命。”
“从此她再也不敢下水,只得做了这水鸡勾当。
她还算命好的,我们疍家多少女仔入了这行,要么染上一身麻风病,要么年老色衰就没了生计……”
小艇继续前行,一路上又碰到几家熟识的疍民,有打鱼回来的,有叫卖水产的,或交换些物品,或笑谈几句,人人言村语泼,个个詈词连篇,俏皮辛辣之处正如明清小说一般。
林海也是个能说会道的,时不时插科打诨几句。
渐渐地,他觉得自己开始融入这个时代了。
不多时,小艇驶入了一处内河,石珠娘在船尾撑着竹篙,回头对林海道:“这是罗湖河,我家就住在前头。”
“罗湖河……”
林海感觉这个河名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想起来,前不久刚好有人跟他说过深圳河的古名就叫罗湖河。
原来这里就是明代的深圳,这么说河对岸就是香港咯。
林海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沿途风光,只见烟水茫茫,渔村点点,草舍茅庵疏落有致,荒竹野树掩映成景,不时有炊烟在暮色中袅袅升起,到处都是一派原生态的田园风光,哪里有半点后世钢筋水泥森林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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