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无产自耕农来说,老老实实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让你干啥就干啥,才是常态。
在这等重刑重罚面前,别说逃役,敢于小偷小摸的都是少数。
然而万事都有个例。
碰到内忧外患的年份,人一旦活不下去,自然就只能铤而走险。
“剩下贼众当如何处置,还请太子定夺。”
楼缓揖道。
“大夫意之如何?”
赵章问道。
楼缓如实道:“依我赵国律法,刺杀卿氏宗臣当黜于五族,枭首示众。”
语气冷冽。
但楼缓没说贼人逃役之罪,因为这些不是赵人。
赵章瞥了眼山道间正俯首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贼众。
看模样活着的也就剩下三十来个人,其中夹杂着不少女人和孩童,这些人都是甲士在几百米外的山坳中发现的。
这些人身上的衣服已是浑身破破烂烂的,那模样就好似被一张破抹布包裹着,几个女人在被拖拽的过程中甚至早已衣不蔽体,裸露出的那一坨肉混杂着山间泥泞的土泥,蓬头垢面的模样让人看着不禁有些可怖。
();() 众贼蜷缩在一块,和负责看押的他们护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群中不时发出几声低沉的痛吟声,却是不敢大声的叫唤,就像是一群被逼入绝境、只能默默舔舐伤口的野兽。
他们似乎已经知道了自己最终的结果,也不求饶、也不呼喊。
但从他们无神的双目中,还是能看出对生的渴望、以及说不出的绝望。
身边的众臣皆是冷冽无言。
赵章沉默半晌,还是淡淡地开口道:“放了吧。”
众臣好似没有听清。
赵章重复道:“放了吧,给他们写个路引,分些粮食,告诉他们,想要活命就去代地,去那里耕作可免五年的劳役,在赵国好好活着吧。”
并非是赵章仁慈心泛滥了,只是再杀掉这些妇幼毫无意义。
不说这些人会不会生出那微乎其微的报仇心思,赵章也不并怕被报复,杀人者人恒杀之,这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至于免除劳役,这本来就是君父为了向代地移民而推行的国策。
既然他们逃到了代地,那当然就是赵人了。
众臣闻言不禁多看了赵章两眼。
楼缓暗暗思道,在邯郸曾听闻东宫太子循规蹈矩、不得王意,但这几日共处下来,他却觉得太子做事非常有章程,且颇有决断,遇险而临危不惧。
现在看来朝中传闻不尽如是,甚者言及王上欲行废立,现在思来更是不可轻信。
楼缓心下暗暗点了点头,随即恭敬一揖:“喏。”
……就在猗薇愣愣地站在原地、暗暗地猜测那儿郎身份的之时,同儿郎一直交谈的清矍男人突然指挥着一众汉子将贼众手上紧缚的麻绳解了开来。
然后,她就看到,那一众贼人竟然向着儿郎俯身叩拜起来。
正待猗薇疑惑,儿郎已经侧身、目光也朝她缓缓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