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后宫里出来时,恰是正午时分。
贺霁忱沿着宫廷小路,慢慢地走。
太后宫里的小太监将他送至西华门外,转身回去了。
宫门外只停了一辆马车,黑灰色顶棚,蓝色的轿帘,和他来时是一个。
贺霁忱径自踏上脚凳,上了马车,掀开轿帘时,头微微侧偏,目光在车夫身上不经意扫过。
那人普通小厮打扮,灰色短褂宽腰长裤,头垂得很低,不清样貌,头戴了一顶小帽,身形和送他来时是一人。
贺霁忱收回目光,坐进马车里。
他端坐在车中,微微阖上双目休憩,感受到车厢慢慢晃动了起来。
耳边逐渐喧嚣,马车驶离皇城。
不知过了多久,贺霁忱睁开眼睛,眼底一片冷色。
他能感觉到,马车不是往驿站方向行进的。
双指抵住车窗,轻轻推开一小缝隙,往外去。
目之所及,皆是不熟悉的街景。
贺霁忱将车窗合上,心底略过几种猜测,又一一否定。
贺观应虽恨他入骨,视他为眼中钉,但他的势力还未遍及京城,想在由贺国来景国的路上对他设伏还算容易,但他自踏进京城大门那刻起,贺观应再想对他下手,便不那般容易了。
他的仇人不算多,能将他堂而皇之地从宫门口劫走的,暂时没有。
不是仇人,那就是冤家了。
贺霁忱说不清此刻是欢喜还是期待,更多的是忧虑,他这一趟来京城,也并不是想和姜雪再续前缘,他并不愿给她带来困扰。
既然已经分开,那从前之事随风散去便好,他并非拿不起放不下的人,他身上还背负着许多人的期许与仇恨,不该为了一己私情坏了大局。
承诺既已成为过往云烟,那么她今后和谁谈婚论嫁,又与谁形影不离,皆与他无关,他的心底不应为她再生波澜,亦不该被她的事掣肘,乱了分寸。
好聚好散,当是如此。
贺霁忱心里将是是非非与恩怨纠葛都划分得很清楚。
马车慢慢停下,车夫跳下车悄无声息地离开。
片刻后,有人上车,马车又摇摇晃晃,再次动了起来。
贺霁忱垂下眸子,眼睑下铺了一层阴影。
还算谨慎,他心想,知道换个车夫。
如此来,再宫门外接他的那人的确是驿站的仆役,不知那人何时被她收买。
一帘之隔,手执马鞭的少年若有所思回头了一眼。
他小声嘟囔,语气里透着不可置信,“真是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