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步踱到她舱前,犹豫了下,还是在门框上敲了敲。
她在灯下描花样,不学无术了这么久,玩得有些厌了,那些女红再不拾掳起来,万一手生了就撂下了。
听见敲门声抬起头来,支使彤云去看看。
彤云打帐出来行了个礼,“督主来了?娘娘在里头忙呢!
奴婢找小曹公公讨炭条去,督主里面请吧!”
说着欠身出去了。
音楼手里的画笔顿在一簇花蕊处,突然心跳大作。
他这几天来得稀松,但是夜夜临睡敲她墙板,这样含蓄温情的小动作,竟盖过以前的千言万语。
她紧张起来,笔尖颤抖,满手都是汗。
暗啐自己没见识,越来越受他影响,往后只怕要步荣安皇后的后尘了。
她心里都明白的,可是明白又怎么样,她自控能力很差,自己还没察觉,就已经让人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定了定心神搁下笔,站起来的时候他正撩了水墨帐幔进来,月白的团领衫,头上戴累丝金冠,如玉的脸庞,印刻的是淡淡的笑意。
“娘娘在忙什么?”
她回身看了桌上一眼,“描几个花样,回头绣汗巾用。”
又笑道,“厂臣现在这么拘礼,真叫我不适应。
墙头敲惯了,进门也知道敲门了!”
他不来寻她的衅,她倒得瑟起来了!
肖铎道:“臣敲舱扳,也盼着娘娘有回应,可是连着两三晚都是石沉大海,臣还以为娘娘压根儿没听见呢!”
她不回话,心头微漾,只抿嘴一笑。
比个手势请他坐,自己提壶来给他沏茶,往窗外看了眼,“都这个时辰了,还不停船么?”
他呷口茶汤道:“今晚连夜行船,明早到了沧州地界再歇上半天。
您瞧瞧有什么要添置的,可以上岸筹备。”
她说:“这里样样都有,我也没什么要置办的。”
稍稍一顿抬眼看他,“厂臣,我给您做双鞋吧!
以前我爹的油靴和软鞋都是我做的,他总夸我手艺好,懒了这许久,生疏了倒可惜了。
明儿还是上岸买些尺头,厂臣是要靴还是要履?”
肖铎手里托盏,按捺住欢喜低头看指上筒戒,怕不小心那份感情从眼睛里泄露,叫她捉住了引出尴尬来。
便道:“内侍的穿戴有巾帽局打理,每年冬至从节慎库提数十万银子用在这上头,样样都是现成的,娘娘何必费那手脚。”
“那不一样,我亲手做的,是我的心意么!”
她说着,又转过去挑拣花样子,自顾自道,“还是做靴子好,做得结实些,穿得也久一些。
这趟回浙江是最后一次在外头晃悠了,等返京就得进宫去,往后哪里能那么随性!
给您做个鞋,叫人知道了背后还得编排呢!
说太妃和掌印怎么怎么了……”
她憨傻笑道,“我是没什么,带累了您的清誉,那罪过可大了。”
前阵子他总和她提起进宫的事,她听得不耐烦了就发火,到后来他自发避讳了,今天她倒敢于直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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