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春已久,正是万物蓬勃躁动的季节。
此时的金陵城似乎也随之不安分起来。
许匡衡与刘江生一行长途跋涉数日,自打进了金陵南门,便不时见到快马疾驰的传令兵仓促来往,数次震荡间尘土飞扬,引得大街上行人议论纷纷。
不容多想,两人按着李源的嘱咐,决意兵分两路行事,由刘江生先赶回府上接家小出城,而许匡衡则径直去往城东的周府。
周宗仍旧是一副和蔼的长者风范,许匡衡恭恭敬敬地见了礼后,便将李源交代的事情,用自己的表达方式,如实又委婉地告知。
而正如预期般顺利,周宗耐心地聆听之后,稍稍寻思片刻,便对李源所请,诸如征调商船以及婚期延后等,均表示应允。
见此番气力没有白费,许匡衡松了一口气,面露喜色地拱手说道:“在下替大帅谢过周留守!”
而周宗此时只是静静地盯着许匡衡,随后不知何故,皱起了眉头。
许匡衡毕竟浸淫官场多年,便试探地问道:“在下冒昧一问,周留守因何烦忧?”
周宗长叹一声,内心似乎隐隐犹豫,终究忍不住开了口:“许长史,老夫知你是我贤婿麾下的大才,不知可否为老夫指点一二?”
许匡衡连忙回道:“指点谈不上,周留守但说无妨,在下洗耳恭听!”
似乎在顾忌什么,周宗刻意压低了声调,小声道:“近日江北不断有信使来报,我北伐大军在徐州城下屡屡受挫,周国已分兵南下,那陈觉连上了六道奏疏,请求陛下速派援军,听闻大将刘彦贞已身受重伤,至今生死不明!
三日前老夫又听闻,那周国皇帝郭威亲笔写了一封信遣使送至金陵,信中对我大唐尽是羞辱之辞,陛下为此在朝会上大发雷霆......”
见许匡衡禀着脸色一言不发,周宗又继续说道:“而桂管的战事也不顺畅,边镐及张峦的大军,先后败于那汉国潘崇彻之手,如今残军龟缩在郴州,正乞求朝廷发兵救援!
唉!
南北败报连连,我大唐国运堪忧啊!
老夫为此痛心疾首!”
许匡衡轻捻长须思虑片刻,沉声道:“那陛下是何意?是战,还是和?”
“近日朝中两党争得厉害,但陛下许是因为上回西征大捷,信心倍增,加之郭威言辞过火,如今并无止战之意啊!
陛下已下令再度征调钱粮,准备派遣援军了!”
许匡衡摇头道:“南北同时开战,又屡遭败绩!
不说军士疲敝,百姓哀怨,长此以往,以我大唐国力岂能久持?不知陛下准备遣何人为援?”
“楚地战事,陛下已经下令潭州李建期发兵救援了!”
说到此处,周宗脸色忽而一沉:“而北面,除了调遣刘仁瞻部固守边境,陛下不知又是听了何人提议,准备让燕王领军北上周国!”
许匡衡大抵已听出个一二,随即接道:“周留守是在担心燕王?”
周宗清楚许匡衡是李源的心腹,倒也没必要掩饰,直言道:“正是!
老夫是着燕王殿下长大的!
殿下虽然自幼习武、饱读兵,但他毕竟年轻气盛,且从未经历过战事!
一旦战败——”
许匡衡径直插话道:“若是打了败仗,加上近期不利于燕王的传闻,恐怕燕王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争储一事也势必受阻,然也?”
“唉!”
周宗不置可否,重重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