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摘下鬓边的珠花,连信一道丢在地上。
慕容子儒睚眦欲裂,张大眼睛恐慌地望着地上那几片纸上落着的字迹。
是他的字,是他手笔。
下首写着他的大名。
不,还不是大名,落款是他乳名君生。
这要是给赵晋见,若是给外头的人见
他骤然失控,整张脸扭曲狰狞,抬脚踩踏着那珠花和信纸,犹嫌不足,弯身拾起那破破烂烂的信,攥在手里疯狂的撕扯。
纸屑纷纷扬扬,像在夏天的尾巴上下了一场冰凉的雪。
卢氏心底一片冰冷。
她今天专为了他来,向他求得一个答案,即便在屋中听他立了毒誓,她仍抱着一丝侥幸,希望他是“不得已”
。
可眼前这个疯狂的,慌乱的,表情狰狞的人是谁
她心底那个如玉公子,那个世间最温柔的情郎,死了,早就死了
“我再问你一句”
她心脏揪痛得连句完整的话都没法说,眼泪迷蒙了视线,仍固执地凝望着他,“我再问最后一遍。
当年我父母入狱,我写给你求援的信,你有没有收到有没有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
她疼得蹲下来,怕他逃走,死死揪着他衣裳下摆。
慕容子儒吓得魂飞魄散,揪衣服这种动作,赵晋若是见“有完没完”
他彻底失控,大声呼喝,“你要脸吗你是谁的老婆,你是不是忘了别来害我行不行我跟您有什么仇怨呐,你就这么见不得我好你非要知道,那好,我告诉你你叫人送的信,我收到了,可是,我一个字都没烦不烦呐自己家里什么情况了,不收敛收敛,还要写信来害我怎么,我去救你我们诚远伯府欠你什么要拿阖府性命去换你我跟您有那么熟吗我心里从来就没你,从来没有,你听好了,我也就说这一遍,老子这辈子,就没瞧上过你要点脸吧,成不成”
他粗暴地推开她,将她推得跌坐在地上。
他转身就走,晦气地掸着袍子。
院里立着的侍婢都吓傻了,迟迟没有过来搀扶。
卢氏没有起身,她瘫坐在地上,望着被踏扁的珠花,和一地纸屑,她的心,在这一刻崩碎成片。
这么多年,她凭着对赵晋的恨,和对这人的意,才能撑过来啊。
如今他说,他根本不想救她,并不是出于任何苦衷,也没人阻止,他就是害怕惹祸上身,为了自保,他任由她没入大狱,明知道她已走到了绝境,他没有一点儿内疚,没有一点儿放心不下。
她这些年心心念念着的,到底是个什么人啊
一袭碧波裙,缓缓跃入视线。
她含泪抬起头,见一个朦胧的女人的影子,朝她走了过来。
清宜郡主掩嘴笑道“哟,不巧了,还以为您走了呢,没想到在这儿。”
卢氏撑住手臂,想站起来,可全身力气抽光,她根本无法起来。
郡主踢了下脚下的珠花,“这便宜货,坏了就坏了,你这样何苦呢赵晋什么不能给你,你偏念着这么个东西。
啧啧,人啊,不怕她蠢,就怕不知足。”
郡主说完,也不理会卢氏是什么反应,踏过那枚珠花,踩着一地碎屑走了出去。
晴好的阳光洒在身上,可卢氏感受不到一丁点暖。
她整个人便如堕入了冰窖,发着抖,嘴唇都是青白颜色。
她不知道,还怎么活下去。
心里的信仰轰然崩塌,她要怎么,去把那碎成渣的世界重新拼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