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有两味药的用法用量可谓刁钻和激进,绝不是他的做派。
何元桥才要辩驳,老头儿就瞪了眼,前者瞬间如霜打的茄子般蔫嗒嗒离去。
何元桥一走,何青亭就端起茶来啜了口,视线扫过桌上的药方,眼底现出一抹欣慰。
到底,还算有几分担当。
“大人。”
洪文大大方方过来行礼,也不必对方质问便主动坦白道,“那药方是我写的。”
“为什么做丸药”
何青亭问道。
洪文诚实道“因为五皇子需要。”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病人需要,所以大夫就做了,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一旁的何元桥紧张得够呛,生怕洪文挨骂。
可何青亭忽然笑了起来,胖胖的脸上跟馒头裂了口儿似的,“蜂蜜减两分,五皇子年纪虽小,却也是个能吃苦的,那玩意儿吃多了牙痛。”
说罢,提笔在药方上写了个“阅”
字,又用了印,“去叫下头的人配药吧。”
洪文瞪大了眼睛。
别小瞧这一字一印,有了这个,就代表方子和诊疗方案都是何青亭同意了的,若来日出了差池,他必须承担首要责任。
“嗯”
何青亭又将药方往洪文面前推了推。
洪文这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是。”
何青亭点了点头,目光从桌前两个孩子身上缓缓扫过,“记住喽,你我先是大夫,然后才是官。”
他的声音不高,但何元桥脑子里却嗡的一声,脸上也像被小皮鞭抽了似的火烧火燎起来。
“是。”
当天下午,何元桥没再跟旁人交际,而是和洪文一心一意熬药搓蜜丸,期间有旁的吏目想来帮忙打下手都被他拒了。
他出身医学世家,家里光太医就出过十多位,又年少成名,十来岁就进了太医署,不管走到哪儿都要被夸一句少年英才。
其中固然有何家的面子在,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也确实天资过人。
其实在这之前,他一直都觉得爷爷让洪文住到自家,是想让自己带带对方,毕竟大家年纪相仿,自己却早已是太医署成名多年的前辈了。
可如今来
他也曾年轻气盛,日夜梦想超过祖辈、父辈,还立志要做天下第一神医,在太医署干一番大事业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变了,蓦然回首,竟慢慢变成了自己曾经最不齿的那种人。
想到这里,何元桥不自觉抬头去对面的年轻人。
对方正低着头,仔仔细细将一大团黑漆漆的药膏分成等量小份,又一一在小天平上核实过分量之后,这才小心地搓成蜜丸。
他的目光专注,仿佛在干一件极了不得的大事。
“怎么了”
觉察到他的视线,洪文疑惑道。
何元桥骤然回神,忽然伸手掐了掐对方软乎乎的腮帮子,“你小子”
刚出锅的药膏又黏又涩,粘在脸上极不舒服,洪文睁着一双大眼发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