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健激动得发抖,遥指街角。
方继藩眺目远望,果然见数人众星捧月一般拥簇着一个男子徐徐而来,那人身边,竟还有一个少年郎,少年郎低眉顺眼的,一看就是没少挨爹揍的模样,倒是那年过中旬之人,却极令人瞩目,他虽只穿着丝绸的圆领衫,身子似乎也孱弱,可顾盼之间,竟有几分别样感,既亲切,又威严。
来人正是弘治天子和朱厚照,朱厚照正低声咕哝着:“不是说东市这儿很热闹的吗?怎么看着,竟比詹事府还清冷。”
刘钱小心奉陪,忙低声道:“殿下,闹市里若是窜出了一头老虎,岂不是……岂不是……呵呵……”
弘治天子听了个清楚,一面徐步而行,眉宇间的怒气却是越盛,忍不住冷哼一声。
欺民、扰民,是弘治皇帝无法容忍的。
待走近了,方继藩将这些人看了个清楚,那人身后跟随着数个护卫模样的人,个个龙精虎猛,可最后,方继藩目光一愣,却是落在了刘钱的身上。
又是这个死太监。
可是他竟发现这刘钱对那中旬男人亦步亦趋,甚至神色间显露出几分恭敬,方继藩的心里猛的咯噔了一下,这个人……
方继藩绝不是一个没有眼色之人,他震惊的是,这个人竟长了胡子,一个太监,对一个长胡子的人前倨后恭,那么这个人……是谁?
方继藩没有犹豫,连忙起身,毫不犹豫地行礼道:“臣方继藩,见过陛下。”
陛下……
邓健先是一愣,却是很快的给吓得两腿打颤起来,在这东市卖乌木,也能遇到陛下?
弘治天子竟是错愕,他想不到自己的身份,竟转眼之间便被人看穿了。
倒是刘钱躲在弘治天子的身后,一直阴测测地看着方继藩。
弘治天子很快镇定下来,上下打量方继藩,这个人给他的印象,其实并不算太坏,甚至令他感觉有点儿文质彬彬的。
他负着手,一脸值得玩味的样子,却在方继藩的摊子这儿来回踱了几步,方才驻足回眸:“你是方继藩?”
语气慵懒,方继藩的心里却是无比的紧张起来!
这是皇帝啊,特么的,是皇帝啊,还是活的。
这金光闪闪的皇帝就在自己眼前,所谓伴君如伴虎,皇帝的任何一个起心动念,都可能决定他的生死荣辱。
这个时候……还装傻?
方继藩行礼如仪,他抬眸,却发现那少年郎死死地盯着自己,一双眼睛很灵动,仿佛是在看……呃……猴子。
这就有点尴尬了。
“臣子是方继藩。”
弘治天子只微微颔首,重新又打量方继藩:“朕听说,你卖了祖产,是不是?”
方继藩觉得压力很大,这看似孱弱的皇帝,却给他一股巨大的压力,这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题,似乎隐藏着难测的天威:“是。”
“为何?”
弘治天子目光落在那‘作价百两’的旗蟠上,目中掠过一丝冷然。
方继藩想了想:“稀里糊涂的,就卖了。”
只能这样回答了,总不能说自己卖祖产是为了买乌木,买乌木是因为知道乌木的船队会沉吧。
一旁的朱厚照噗嗤一声,差一点笑出来。
刘钱更是心里窃喜,巴不得方继藩胡言乱语下去最好。
弘治天子若有所思,却突然道:“改土归流,这是你的答题,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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