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清晨,很多人都曾亲眼见过身披袈裟的僧人,阳光从他身后升起,照着他的红裟,滚起一身细碎的金芒,他的鞋履洁白,踩在皇宫的青石板上,犹如踏雪而来。
皇帝从幽暗的宫殿里放眼去,被阳光刺伤了眼,微微遮挡后,才清伫立在殿前的僧侣。
只是一眼,就让他震住了。
台下的少年像极了二十年前年轻的皇帝,一模一样俊朗的五官,一模一样沉静内敛的气质,甚至是一模一样藏匿在眼眸深处,只有权谋者见权谋者,才能清的野心。
皇帝的胸腔震撼着,他着睿思,就好像着另一个自己,比如今心里压抑着血腥黑暗过去的、更加干净肆意、无所畏惧的自己。
少年施施然而站,平静的对上皇帝的眼,唇角含着一丝微笑,默默打量这座王宫,他从未来过这里,却仿佛早已经唾手可得。
皇帝按住龙椅的手背绷起青筋,眼瞪到极大,眼球布满血丝,嘴唇隐隐发颤。
睿思见他无声力竭之姿,收回了目光,轻轻眨了一下眼,刹那间,已然换上一副纯良的模样。
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
皇帝从濒临惊骇的情绪中回神,再去少年,方才的种种都不见了,如同一场幻觉一般。
皇帝缓慢的呼吸,心有余悸的品味着那种恐怖的危机感。
迎着阳光,他见一个像极了自己的僧人。
神佛之像。
皇帝垂着眼皮,心里想着,生了自己脸皮的佛,这不是说
一旁的一玄忽然低声缓缓道“供佛,方得万古长青,陛下,是为了您呀。”
皇帝一愣,暗沉沉了他一眼,终于从龙椅上站了起来,他居高临下着众人,总算从见少年后心里升起的惶恐中回过神来,负手道“神佛一路奔波,想来是劳累了,来人,将子蔚宫收拾出来,先请神佛去歇着。”
太监公公立刻应了一声,侧身走了几步,手里的拂尘换了方向“神佛请。”
皇帝又道“一玄禅师一起去吧。”
一玄诧异,想撩起眼皮他,又努力忍住了,合掌向他行礼,默默跟了上去。
他们刚进到子蔚宫里,宫殿的大门豁然关了起来,在渐渐缩小的门缝里,一玄见无数披甲执锐的禁军奔跑过来,如同铜墙铁壁,将殿门守死。
他们被软禁了。
直到确定殿门打不开,一玄懊恼的低声说“皇上不相信我们。”
睿思回头打量子蔚宫,将权杖放到一边,说“未必,起码他没将我们直接打入地牢。”
他走到里面,坐到铺着金丝玉缕锦被的软塌上“一夜没睡吧,过来歇一会儿。”
一玄眼底发青,他正处于长个子的时候,不经常熬夜,小跑过去,低声说“爷还在宫里,如果皇上不肯立你为太子,是不是就要动”
睿思伸出手指抵在他唇边,打住他的声音,将他拉到软塌上,自己向后躺下去,以手为枕,斜眼他“不该操心的事别操心,小禅师,你念禅给我听吧。”
一玄想说,你也没比我大,不过他不敢说,水粉色的嘴唇糯糯的动了动,最后还是安静的坐到了软塌的另一头。
睿思出现在皇宫里,不等皇帝说明,只要没瞎的人就都出来了,这副和老子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脸,随时随地在宣告着自己的身份。
只要是皇帝游历天下,微服私访,不弄出点风流韵事,带回来几个小野种,好像就白出去了一趟。
像这种生养在外的皇子,虽然顶着皇子的头衔,但终究比不上宫里太傅名将调教出来的正统血脉,本该是不受关注的,可现在睿思的身份,他的现身,像雷霆万钧的风雨,一时间吹遍了朝野,再联想皇帝痴佛,原本平静的三宫六院顿时好似被投入了惊雷,炸了个一夜回春。
皇帝前脚刚将睿思软禁起来,闻讯而来的文臣武将,皇后贤妃便纷涌而至,他们关心的只有一件事皇帝要如何处置此人。
密阁里,皇帝捏着山月的绝笔信坐在窗棂下的阴影里,久久没说话。
太监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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