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顶上,四方的天,前几日尚有鸟雀成群南飞,现在一只也无。
崇禧搓着手蹦哒进殿,一眼看见抱着一叠布物的苏合,道,“苏合姑娘,我来拿吧。”
苏合认出是帮姑姑管着钱物的小太监,笑笑道,“不用了,眼看就要下雪了,就两件给阿玿新添置的衣服,不重的。”
崇禧挠挠头,收回手,和她并肩往里走,闲聊道,“我刚进门看到邱太医离开,姑娘病了这么久,也快好了吧?”
苏合点头,“嗯,邱太医说阿玿以前旧病伤了身子,容易受寒,现下虽然无碍了,以后也要好好将养。”
崇禧笑道,“那就好。
反正甭管别人怎么说,即使没有名分,咱们姑娘占得的好,别人再嫉恨也是没用的。”
苏合看他一眼,“怎么?可是遇到什么事了?”
崇禧叹气,摇摇头道,“方才我去内侍局领这月的例钱,好巧不巧的遇上了胭华殿的蕊音。
苏合姑娘你知道,咱们姑娘本来的开销就不大,又不像其他宫的娘娘时常要换饰要添衣服,最近连胭脂水粉都用的缓了,所以我一直是按需领钱的,谁知蕊音一看,便捻酸说什么有些东西再好也是拿来赏玩的,终究放不到心尖上,进宫这么久了连个正经娘娘的名分也配不上,又说陛下惦记雁嫔,好东西一下来都是赐到她们那儿的,”
说着他撇撇嘴,“我记着你的嘱咐,没和她一般见识,但心里总是唉!”
苏合面色也有些难看,“嗯,你听听就罢了,以后也不要再说起,叫阿玿听见了不好。”
崇禧点头应了,没再说话,两人又说这话往殿内走去。
而正殿屋内,阿玿坐在床上,看着手中邱子叶刚刚给的青玉瓶,兀自出神。
那青玉瓶半掌大小,瓶身碧绿,有白色絮纹蜿蜒环绕。
她不知道邱子叶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仓促之间也未细问,但她太熟悉此物了,方才一看见,瞬间心绪翻腾,要不是顾着外人在,几乎要失态落泪。
这玉瓶,在她父亲的书房,紫檀做匣,金漆封存,足有十年。
她谢家的故物,如此珍存保管,却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齐王是个闲散王爷,在朝中也是领了闲职,可有可无,这却正合他心意,十分自在。
最近齐王妃又有了身孕,他便连闲差也不去了,日日呆在家里鞍前马后伺候王妃。
景嫣看他一个王爷盘腿坐在榻上,穿着素衣常服,怀揣着一盘葡萄,剥一颗,往自己一旁的小碗中放一颗,笨拙的样子又格外认真,心中觉得暖意融融,不由轻笑出声。
当初,她是不喜欢他的,总觉得他无甚才华,又胆小怯懦,实在与她心中英武不凡的美梦相去甚远,然而天意难违,当初被先皇赐婚,她纵是再不愿意,也没丝毫办法。
后来姑母失势,父兄谋反,她也未被牵连,而眼前的丈夫不但为她挺身上书维护,更是对她加倍爱惜,人前人后爱如珍宝。
她幡然醒悟,万分庆幸,心早就为他融化悸动了,什么才华武略,哪比得上人品心意重要。
赵元炽听她笑,茫然抬头,“怎么了?”
景嫣笑道,“我笑你这个节气,哪找来的葡萄。”
赵元炽嘿嘿笑,“厚着脸皮向皇兄讨的,大概是她喜欢,皇兄想办法弄来的。
皇兄嘛,总有办法做到些旁人做不到的事。”
这个“她”
,最近朝中传言颇多,旁人不知道是谁,他们两人自然是知道的。
说起来,她们知晓这事,还是因为梁王赵元珵。
那日是正月十七,本该在京城三营巡视的皇帝提早回了宫。
赵元炽几乎一整晚没睡,宫中传出的消息又是刺客又是檄狱遭劫,对胆子不算大的他而言,委实心惊的很。
直到听说奉天殿召了太医,赵元炽终于坐不住了。
皇帝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兄长,虽说那人性子一向自持冷淡,兄弟间只在礼数间躬亲,但毕竟血浓于水,皇帝真出了事他哪有不担心的。
连夜进宫,果见奉天殿气氛不同寻常,宫人进进出出,且隐隐有并不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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