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安陵容就在小厨房料理了,想着近来皇上朝政繁忙,特意熬了养生的鸡丝山药粥,又配了前几日腌的酸黄瓜和脆萝卜,另有其他小菜一一端上桌,菜色清淡又鲜美,可是,来用膳的人却是心情不佳,入口味同嚼蜡。
“皇上有心事?”
安陵容给皇上夹菜,小声问道,见皇上欲言又止,她抬手挥退了近旁伺候的人,“皇上若觉得烦闷,等会儿臣妾给你松松筋骨可好?”
皇上将碗里的粥喝了个干净:“容儿的手艺越好了,这鸡丝山药粥鲜美绵密,落到胃里暖洋洋的。”
他搁下碗,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忽而说道,“朕小的时候,皇额娘也曾给朕做过这样一碗粥,喝得人心里暖暖的,可是,当朕有一天得知她并非朕的亲额娘时,朕就认定,她不是真心宠爱朕,只是为了让自己有个皇子能够傍身罢了。”
忆起往事,他脸上有些惆怅与茫然,“可是额娘,也不疼爱朕,她的眼里只有老十四,哪怕这些年只有朕在她跟前尽孝,她与朕也总隔着一层,就是是永远跨不过去的高山,怎么也亲近不起来。”
安陵容起先听不明白,后来又听的糊涂,这会儿才听出来,皇上说的是孝懿仁皇后和当今太后,心里猛地一跳。
这是她能够听得的吗?
但皇上对安陵容似乎并没有要有所保留的意思,还在絮絮说着:“皇额娘只当了半天的皇后就薨逝了,临终前,她拉着朕的手说了许多话。”
他眼中泛点水雾,“纵使不是她亲生,朕也是她膝下唯一的孩子,朕却因着这个与她疏远……”
“是啊,皇上实在是不该。”
安陵容静静地说了一句。
皇上顿时没了声音,抬眸看了过来,安陵容不偏不倚地与他对视。
看得出来,皇上是有些生气的,但安陵容要的就是他生气。
今日之事,她不知从何而起,但也猜得到并非是空穴来风,皇上与太后之间的嫌隙是多年痼疾,是一直扎在皇上心里的一根刺,任谁都不能碰,一碰就疼,但皇上今天却把这个刺明晃晃地暴露在了安陵容面前。
安陵容当然可以像后宫所有人一样,温柔地劝慰皇上,将皇上的责任摘出来,又或者将过错推到旁人身上以降低皇上本人的内疚感。
也可以像她往常那边,做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任由皇上将情绪宣泄出来。
可是安陵容敏锐地察觉到了今日的异常——皇上第一次提起了孝懿仁皇后,还与当今太后用了不一样的称呼,她忽然觉得,眼前是一个机会,虽然这个机会稍有差错就会万劫不复,但若能成功,从今往后,她在皇上心里边就与旁人不一样了。
这是一个赌局。
安陵容正视着皇上,一字一句说道:“孝懿仁皇后去世多年,皇上如今在这里诸般感怀又有何用呢?不过是徒增伤感罢了。
当年没能尽孝的悔恨,皇上再提起不过是想做给活着的人看罢了,是谁呢?是太后吗?”
“容贵人!”
皇上动了怒,沉声厉喝,眼眸里克制着怒火。
“皇上,当年的事情难道要在今时今日重演您才甘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