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也在想,那个背影到底属于谁?是她的母亲?父亲?还是师父?长辈?他们到底为了什么要抛弃她。
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来。
施应玄抿了抿唇,继续说:“快冻死的时候,被一只妖修发现了。”
那是一只巨大的白猫,蓝汪汪的圆瞳,尖尖的耳朵,远远望去几乎与洁白的雪地融为一体,脚步无声地绕着她走了一圈,似乎在确认她到底是否还活着。
她冻到僵硬的身躯最后在白猫柔软的肚皮底下回了暖。
第二天那只猫给她找了点吃的,是一些灵智未开的野兔野鸡,思索半晌,甚至还用利爪为她剥开了皮。
在那段时间里,她第一次彻底又直观地认识了这个世界——盘踞在大树上的蟒蛇,从街道上飞奔而过的白狐狸,一挥手能引火生水的男人女人,叫不出名字的符箓、丹药、阵法,术法……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在此处实在弱小的有些与众不同。
她和那只白猫无声地相处了一段时间,直到有一日,它将施应玄送到了一个人修手里。
那个人修是个好人,施应玄并不否认,她虽然不大管她,但也像萧缇桢一样给了她吃食和衣物,有时还会让她帮忙整理书籍——一面巨大的好似无边无际的书墙,可惜里面的字她一个都看不懂。
那个人修有一日没一日的看顾了她两年,直到七岁上的时候,她被以三张符箓的价格卖给了另外一个人修。
她那时几乎不可置信,卑微地跪在尘土里哭求,说自己会听话,会少吃一点,可惜最后还是没换来对方的心软。
她看看那符箓,再看看她,纠结地估量着二者的价值,最后叹了口气,说:“抱歉,我真的需要这些。”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去,再一次给她留下了一个背影。
至于对第二个人修……她的记忆便单薄了很多,因为他买了她似乎就是为了打骂她,为了在一个凡人幼女身上寻找自己的优越感,那几个月她浑身都是伤,但好歹没被弄死。
直到第二年冬天,她又一次到了一个新地方。
这一次才是真正噩梦般的开始。
张绗青就是她被那个魔修带走后没两天遇到的,彼时她被喂了药关在一个狭小的屋子里,屋门开阖的时候另一个身影也被丢了进来。
她和张绗青被喂了同一种药,关在一起。
那药很苦,很痛,浑身像是被烧透了,两个人都蜷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很快又趴在地上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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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没吃什么,自然也吐不出来什么,不过再恢复点力气的时候,就感觉到一种难言的焦渴,黑暗中的两双眼睛对视,都像是要把对方拆吃入腹。
不知是谁先向谁靠近,总之在施应玄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互相咬住了对方的血肉,用力到像是要把那块肉撕咬下来,伴随着疼痛而来的是充满腥气的鲜血,施应玄喝了一口,随即力竭地倒在地上。
那个魔修把他们放出来,若有所思地说道,此毒效力不大,凡人之血也可解之。
自此,他们就在这里相依为命般活下去。
一开始,此地只有她和张绗青两个人,后来小孩越来越多,死的人也越来越多,有时候睁开眼睛,昨日还和你说话的人今晨就会一脸青白地躺在身侧。
他们有时候也会庆幸自己又多活了一天,但不可否认的是,死,也是他们那时候最渴求的东西。
……
萧缇桢没再让他们换衣服,为他们一人施了一个辟尘诀。
脏污的衣服又重新变干净,肌肤也纤尘不染,但施应玄仍旧感觉怪怪的——即便经历过很多次,她都难以适应这种术法,感觉自己不像是个人,更像是一块木头。
三个人的头发也被散开,理顺,弄尽,萧缇桢忍着泪意,一个个用发带为他们重新束好,尔后仔细地捧着他们有些瘦弱的脸,笑着说:“……会好起来的。”
是吗?
真的会好起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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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日的时候,平衔云等人结束了红棘城的余下琐碎的事情,要将他们带离此地。
萧缇桢带着三人走出门,向他们介绍另一个身着法袍的青年,道:“这位是我师兄,平衔云,我们都是寰中息府凝山道君座下的弟子。”
萧缇桢只是循例介绍,本以为三人依旧不会说什么,却没想到施应玄张了张嘴巴,居然主动开口唤了一声:“平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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