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一路伴着李岁宁往褚太傅处走去。
这即将变得燥热的暮春之风,踩着春日的尾巴,也顺利将“李岁宁”
这个新名字、以及与此名绑定的全新身份,先后带到了各道。
洛阳城和河南道因地理位置的优势,更早得知消息。
汴州胡粼惊异得一夜没睡,次日起身,仍觉不切实际。
他早已下定决心追随“常节使”
,哪怕外人将节使视作反贼,他胡粼也全然不在乎了,已做好了脱下官服操起家伙去强抢李氏江山的准备,可谁知这一眨眼……官服重新回到了身上,反而还变得更加光鲜体面了?!
本欲做李氏江山之贼,如今反成李氏江山功臣……这感受谁懂?
胡粼太想和人分担这突如其来的神妙感受了,于是他去了洛阳,见骆观临。
骆观临也很懵。
但骆先生的懵,深埋心底和面具之下,表面看不出分毫。
他懵得是他家节使的归宗大典未免太顺利了,甚至顺利到直接成了皇太女……
听说太傅在大典之上当众起誓作保,姚廷尉编造出了一个无懈可击的身世之说,一向极难说话的宣安大长公主也从中作保,甚至还拿出了先太子的“亲笔”
书信?!
听到这些消息时,骆观临觉得整个世道都变得无比抽象,太抽象了。
相比之下,为权衡利弊而做出册立皇太女之举的女帝,倒成了骆观临认知中的全场惟一一个正常人。
骆观临很想去信问主公一句到底是怎么说服这么多人为她圆谎的,这种程度,怕不是什么巫术吧?但他已自行察觉到了不对,于是又将主公先前的来信翻出来看——
再看到那一句“巧得很,我刚好是李家人,先生不必为我而向世人行骗了”
,骆观临不禁便生出有别于先前的感受。
此时,一直喋喋不休、全然没意识到“钱先生”
在走神的胡粼感叹道:“难怪当年于汴水初见节使时,便觉节使有先太子效的风姿……原来竟是同父所出,难怪啊。”
骆观临精准回神,蓦地看向胡粼。
照此说来……总不能,莫非……节使她,的确是真的?!
骆观临自顾震惊之际,胡粼询问:“先生可知节使,不——殿下她何时动身返回洛阳?”
“昨日已去信催促……”
骆观临的思绪有些散,却不耽误回话:“处理罢接任储君的后续之事,应当就可以回来了。”
胡粼点头:“殿下如今名正言顺,最好还是占了入主京畿的先机,如此才是上策……”
先前是挟天子的节使,名不正言不顺,任由荣王先去讨伐卞军便也罢了。
可此时是位高权重的储君,这先机为何不占呢?
若荣王见势不利,否定节使的皇室身份,入主京师后在一些人的“请求”
下就此登基,到时便会是一场注定耗时日久的风波争夺。
胡粼的想法是很切合当下实际的变通之法,骆观临也是这样想的,并且在信上也再三提醒了自家主公。
但此时骆观临的脑子被另一件事占据了,胡粼走后,换他彻夜难眠。
深夜,骆观临自榻上起身,披衣至窗下,望着夜幕,心中渐有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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