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萍听得有些出神,记忆好似又闪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还年轻,对未来有过憧憬和期待,即便出身寒微,但不失考取功名、出人头地的机会。
可是他来到安京才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即便自己是乡试中的翘楚,但同那些出口成章的风流公子们比起来,自己实在过于渺小平庸。
他生出了一些自卑,每日除了读书,根本不敢想其他。
偶然一次路过阳春湖畔,看到文人们正在品茶吟诗,便出于好奇去看了一眼,殊不知一个世家子觉得他碍了自己的眼,推了他一把,他因为太过慌乱,一个重心不稳跌进了湖里。
他狼狈极了,在众目睽睽下成了落汤鸡,大家都是冷眼旁观,只有陈习远看不下去,下水将人捞了起来,并义正严辞道:“谦逊以自牧,宽以待人才是君子所为,既然同为读书人,届时还要一同参加会试,为何要如此仗势欺人?”
或许就是那一次的挺身而出,让梁萍对陈习远生出了报恩之心,再加之两人的许多理念和见解都不谋而合,竟在你来我往中逐渐熟络起来。
后来两人一同备考,陈习远凭着过人的学识通过了会试,后又进士及第。
梁萍虽然资质平庸了一些,未能高中,但也不算白来,至少见过了安京的繁华,也结交了陈习远这个至交好友。
再后来,陈习远在杜之寻一党的运作下,官途还算平坦,在京畿的小县衙做了几年县丞,后又调往澹州的香山县任县令。
梁萍又坚持考了几年,但屡屡受挫,后来凭着举人的身份在县衙谋了个差事,一开始只是个主簿,熬了多年,才勉强成了个县丞……
夜雨绵绵,像人化不开的愁绪。
许久,梁萍才敛了敛神,瘫软地跌坐在了地上:“这都是多少年前的旧事了,兴许比你们的年纪还大,你们又是从何处知晓的?”
李南絮解释道:“这并不难,本王既然一早便觉得你藏着事,自然会给京中传信,将你的生平都查清,你的户籍卷宗与陈习远的对照着一梳理,便能现你们的交集。”
“景王殿下的确名不虚传,见微知着。”
梁萍冷笑一声,双肩塌了下来。
李南絮:“本王起初以为,陈习远借玉钥匙留下的线索是房契和曲无邪,如今看来,倒是我们想简单了,他留下的真正线索,是梁大人你。”
梁萍望着微弱的烛火,没有应答。
李南絮继续道:“想必陈习远手里的玉钥匙是你所赠,你们这些年虽在两地为官,见面的机会不多,但一直保持着联络,关于程家旧案,陈习远应是跟你这位好友透露过不少,今日请你来,也是想问问你一些旧案的细节。”
梁萍:“你们问,我就要答吗?”
李南絮:“也是,你若是想说,本王初来新章县时你就应该主动交代了,本王猜,你之所以嘴硬到今日,是因为本王治了陈习远一个贪墨之罪,你对本王有所不满?”
“是,就是不满。”
梁萍情绪激动起来:“你们去了一趟陵州,陈兄便被人给暗害了,你们明知他的那些所为都是杜之寻的意思,是不得已而为之,却依旧将他钉在了耻辱柱上,让他死了都不得安息。”
李南絮:“纵使他有无奈,可是劫走军粮,放任土匪劫道,操纵陵州商会,这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是鲜血淋淋?”
你身为他的好友,自然看到的都是光辉伟岸的他,你理解了他的苦楚,谁又去理解程家将士的苦?去理解受害的无辜百姓的苦?”
“这并非他的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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