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意提起千斤重的手签下自己名字,从刘家出来,他还恍惚着,目光散乱,时不时打个哆嗦,寒气顺着喉咙往下涌,心中酸苦之气往上翻,冲的他几乎要作呕。
而邬瑾对他不管不问,单是把他的手攥的很痛,痛的要命。
刘尺巷热闹的寸步难行。
到处在玩关扑,时不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大家闺秀与小家碧玉挤在一起下注,粗衣麻布,交织着彩绣辉煌,满地都是赌资。
原本宽敞的街道变得拥挤狭窄,邬瑾领着邬意从一群关扑的人中穿过,一个贵女忽然拔下头上金簪,投掷在地,金簪蹦起来,拂过邬意脚背。
邬意心想,这根金簪,值多少两?
他人随手下注之物,也许就能抵上他一年的债务。
穿过关扑人群,也依旧不得轻松,到处是投贴拜年之人,车水马龙,乞丐也倾巢而出,趁此机会,多要赏钱。
邬意看着乞丐,心想乞丐也比他快活——他读过书,享过乐,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所以往后的苦难和艰辛才变得分外煎熬。
若是能像话本一样,忽然冲出来一个救星,解救他于水火之中,该有多好。
程三爷和莫姑娘为何忽然不见了?他们平常不总是在到处晃吗?
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只要他们出现,就能救他一命。
不知哪个小孩放起“地老鼠”
,在人脚底下乱蹿,小孩们又追逐着穿梭,街道上越发乱做一团,邬意躲闪了两下,再一抬头,就见邬瑾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哥……”
他昂着脑袋,刚要呼喊,眼中忽然出现了程廷的身影。
程廷让人揪着耳朵,一路龇牙咧嘴,越发显得奇形怪状,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面蛇。
大年初一做埋面蛇消灾,最长不过半臂,软绵绵盘做一堆,程廷所抱着的面蛇,足有半人高,硬而直,杵在地上可以当拐杖使。
程廷急欲挣脱揪着他的那只手,正在用那巨大的面蛇做出反击,把揪他之人敲的哐哐作响。
被敲之人乃是程家大哥,奉父命抓捕程廷归家,结果出师不利,让石头似的面蛇敲了个满头包,连忙松开双手,挡在头上。
而程廷得此机会,扭身就跑,邬意两眼放光,扬手对着他大喊:“程三……”
余下的话还没喊出来,程廷已经直奔而来,气急败坏地捂住他的嘴,一个字不许他多说,并且打了他一面蛇。
邬意没料到程廷不仅没有听他诉说痛苦,反而给了他当头一棍,顿时眼泪汹涌,还让程廷捂了嘴,连哭也哭不出来。
程廷劫持人质似的拖着邬意逃跑,满大街都是人,满地都是关扑之物,全都不是藏人的地方。
而程家大哥阴魂不散,近在咫尺,吓得他心肝直颤,左右一打量,能藏人的只有一辆马车,堵在此处不能动弹,车主人带着随从先行离去,只剩下车夫在此慢行。
程廷见那车夫面熟,一时又想不起来是谁,车夫见了他,倒是立刻行礼,叫了一声程三爷。
程廷情急之下,先把邬意拱上马车,随后自己爬了进去,叫了一声快走,把车帘严严实实掩住,又对邬意“嘘”
了一声。
邬意的话刚在舌头上打了个滚,又让他“嘘”
了回去。
程廷凑到窗前,把帘子掀开一条缝,就见程家大哥和邬瑾碰到了一起。
程廷收回目光,以免被发现,同时感觉屁股下面颠了一下,是马车晃悠着动弹了一下。
略动了几下,马车又停住,他悄悄掀开一条缝再往外瞧,就见邬瑾和程家大哥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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