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县之无奈,将当日宫变情形细细告知。
“公主深恨驸马变心,这才化身蠹灵。
定王上位,却被大司马所杀。
其后几任幼主,皆死于大司马陈氏之手,与蠹灵我无关。
卢燕江山生死存亡在此一役,您身为卢燕皇脉,合该承继大统,救江山于水火当中”
木匠不干,眼珠滴溜溜地转“大司马这般厉害,莫当我蠢,去了就是送死。”
裴县之无功而返,又在裴老淑人面前扼腕。
“莫说太祖中宗,便是连他那七岁的儿子都不如。
稚子尚知站在门廊下让我滚,他却直勾勾盯着我身后的车马侍从,猥琐胆小,半点风骨也无。”
裴老淑人定定站了片刻,又道“既然如此,便是你我筹码给得不够多。
下次再去,宝马雕车美妇壮仆尽数带够。
他不是贪生怕死,既怕那大司马又怕宫中的蠹灵吗”
裴老淑人眸色暗沉,沧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的起伏“既然蠹灵一说,乡间人尽皆知。
不妨以蠹灵诱之,送他一张底牌。”
她转过身,从紫檀案上抽出一本蓝色的,写着墨色淋漓的圣祖训三个字。
“便用这本诓那木匠罢。”
裴县之亲手接过册揣入怀中,转身离开。
而在紫檀案后的一张矮榻上,熟睡中的五岁的小人儿裴安素,缓缓睁开了一直紧闭的眼睛。
此番再去洛阳,裴县之满满皆是一击必中的决心。
卢木匠再见被百人簇拥的裴县之,艳羡与狂喜几乎遮掩不住。
裴县之三度来劝,便从怀中掏出这本李代桃僵的圣祖训“合天下之心以为心,公四海之利以为利,夙夜兢兢,一念不谨,即贻百年之患”
“那蠹灵本就是卢燕的公主,自然为了护卫卢燕诛杀李朝逆贼而来。
如今臣将圣祖训完璧归赵,供奉于昭阳殿中。”
裴县之本就是太常少卿,说起这些话来再有立场不过,“日后中蠹灵必当听命于您,若觉陈氏怀有异心,便将这赐下去,少则五年,多则十年,蠹灵渐渐侵蚀阳气,便如毒药一般将人从内蚀坏,必将毙命。”
他算盘打得甚精,拿这册当成传世的宝贝,哄骗贪生怕死的皇帝。
册是假,所谓蠹灵,亦从一开始便是假的。
谁也不知册中出现的妖孽究竟是何物,谁亦不知真正的圣祖训身在何处。
可传说不就是口耳相传的以讹传讹众口铄金到了最后,是真是假又有谁能分得清楚
唯有眼前唾手可及的荣华富贵,是真的真的。
裴县之又循循善诱“大司马您天潢贵胄,欲将亲生女儿嫁给您。
又怎会在此时对您下手”
木匠一愣,口中喃喃道“我已娶妻”
裴县之微微勾唇,什么也没说,只在那木匠肩上用力按下。
千言万语,尽数消弭在沉默当中。
隔着灰蓝色的布帘,却有另外一人立在廊下,将两人这番对话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
太傅走后,木匠妻子推开布帘抱住了丈夫,泪水涟涟劝道“荣华富贵如过眼云烟,一家人齐齐整整不好吗睿儿如今已经记事,若是他日得知你卖妻求荣,可能谅解你又当如何待你这个父亲”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礼,拿当年秀才丈人出资供他读,又因他蠢顿懒惰求学无法,转而资助了木匠铺子的往事苦苦哀求,却被木匠目光闪烁地避开“事到如此,已由不得我。”
“由不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