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瑶的出现令他措手不及,多少年了,这件事始终是他最难以释怀、最恐惧的事情,他每一天都在害怕自己的面目会被揭穿,每一天都在担忧自己到底有没有留下什么破绽,会在将来置他于死地。
战战兢兢却相安无事的过了这许多年,当那心中最令他惧怕的猛兽忽然现形时,他仿佛一个一直行走钢丝的人,终于被一阵微风吓倒,失足跌落了悬崖。
而周远和宋安之,更是把他从悬崖打落了无间地狱。
舒戚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着,他的眼神中蕴籍着风暴,精神似乎有些不正常,像是陷入了什么可怕的情绪里。
场中的骚动声越来越大,此前种种再令人震惊,再疑点重重,也比不过宋安之和周远两人亲自出面,直指舒戚来的震撼。
就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彻底摧毁了所有人最后一点迟疑。
终于有人试探着说了出来,“原来赫赫有名的舒大侠,竟然是个伪君子吗”
“他残害宋大侠,还要嫁祸给易沉澜这又为什么呀”
“他厌恶易沉澜呗,易沉澜不是易衡的咦,不对呀”
这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表情十分古怪,分明有话要说,却怎么也突破不了心中那关。
却也有人毫不避讳,“易沉澜到底是谁的孩子易衡的啧,我现在难说了吧”
“我记得听我师父提过,那年终山派三个弟子出山,舒戚向江玄风的眼神有些奇怪,只是后来他自己也说许是错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你我,我你,说这句话的人挠挠后脑勺,耸耸肩说道“没什么意思呀,就是突然想起来了,随便说说。”
一阵沉默后,众人久远的记忆仿佛被这简单的字句依次打开,多少深埋在心底的事情都从淤泥里翻了出来,什么情绪默不作声的渐渐扩散开。
有人嗫嚅着说道“你们记不记得那年终山派还不像现在辉煌的时候,他们三位弟子刚刚出师,也是来参加静河论剑,江大侠武功卓绝,风头无两,不知赢了多少高手,为终山派留下了一道极耀眼的荣誉。
但是那天舒门主当时的表情,却很扭曲”
他“啊”
了一声补充道,“不过这是我师兄回来与我说的,我倒是没亲眼见。”
“哦,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这事我记得,确实是这样子的。
还有,你们忘了,当时江大侠为了妻子叛出师门的时候,舒戚帮他帮的是最多的,打点着终山派上下,又安慰着他们师父,好不孝顺。
现在想想,这背后究竟是与江大侠兄弟情深,还是别有目的啊”
“这倒不一定,不过你们发现没有,当年舒戚从雪夜山将易沉澜抱回来时,明明对外宣称是要好好抚养他长大成人,不要像他父亲一般只知嗜血屠杀,”
这人犹犹豫豫的,有点不太确定的往下说着,“可是你们他后来又做了什么这哪是抚养成人,分明是虐待就算,就算这易沉澜真是易衡的孩子,他这样做,哪里像个大侠”
似乎没人记得也许曾经自己也是虐待易沉澜的推手之一,只是纷纷义愤填膺的附和道,“可不是吗,这些年来易沉澜过的日子,大家也都在眼里,哪跟好好抚养有半点关系,再说再说都这样了,他也不一定就是易衡的孩子吧。”
“是啊,他刚才这么着急要杀人,许是心虚了吧”
舒戚眼睁睁的着,众人的目光从迟疑渐渐演变成了如今刮骨般的怨怼,仿佛当年所有的真相只需他们上下嘴皮子一碰,就已经跃然于人前一般。
他操纵摆弄了舆论多年,屡试不爽将易沉澜推向了水深火热的深渊,被强烈的反噬时,怎会不知如今已没有任何转圜余地。
此刻没有证据,这些人也能将这事说的头头是道,一旦朱瑶和江扬滴血认亲,一旦她和易沉澜滴血认亲
在大家向舒戚的时候,舒戚也在一点点地扫视着他们。
杀欲在他心中越长越烈他没有回头的路了,他也不可能再重新获得众人的信任,既然他没有任何机会,那干脆一了百了大开杀戒,将这些人通通毁灭,将这些痛恨他的眼睛,一颗一颗全部挖出来。
然而议论声还没停止,舒戚却已然冷静下来,他的心脏上似乎都冒着丝丝的凉气他很清楚,他没有胜算的。
这里人太多了,他能杀十个,百个,他能杀光吗他现在就算拼尽了全力,杀了再多的人,可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被更多的人冲上来,愤怒的剁成肉泥。
从此他就遗臭万年,以后每每被人提及时,大家都会在说出他的名字之后,还要吐一口口水。
况且,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杀了易沉澜。
在这世上他最恨的江玄风,在临终时留下了一个他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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