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最近的目标,是成为一个优雅的淑女。
如果她的母亲还和她住在一起,听见她的目标,恐怕会笑得嘴都合不拢,一边弹烟灰,一边从钱夹里掏出钞票塞进她的衣兜里“又没钱了是吧滚出去玩吧,别整天神经兮兮的。”
可惜,她的母亲离开了。
于是没人提醒她,从一个粗俗又暴力的坏女孩,变成一个优雅的淑女有多么困难。
这日午后,安娜利用自己吃饭的时间,跑到附近的店,一口气买了好几本关于礼仪的硬壳。
这些均由铜版纸制成,又重又厚,几本加起来足足有二十多斤。
安娜抱着那些,走得气喘吁吁。
临近餐厅正门时,她忽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火辣辣的羞耻,像是马上要在公共场合展示部位般。
她想要读,却又害怕别人知道她在读。
她想要变成一个淑女,却又害怕别人知道她想要变成一个淑女。
安娜站住脚,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把那些藏在了围裙下。
她知道这个样子很可笑,但比起被人嘲笑样子可笑,她更害怕他们知道她买了一堆。
为什么
不知道。
可能坏女孩想要读,本身就是一件值得嘲笑的事。
没想到她这一番笨拙地掩藏,最先见的居然不是她花枝招展的同事们,而是先生。
他坐在靠落地窗的位置上,穿着黑色薄呢风衣,里面是白衬衫、深灰色马甲和条纹领带。
和梦里不太一样,现实中的他不仅五官更加立体,轮廓也更加深邃,当然,脸上被岁月侵蚀的痕迹也更深一些。
可能是午后的日光过于明亮的缘故,他头发的颜色显得有些杂乱,发根是黑色,两鬓银白,整体却呈现灰白色。
她着他,怔怔地想,他究竟有多少岁四十、五十,还是六十为什么他的五官可以这么好,即使皱纹横生,也依然俊美。
这时,先生停止凝望窗外,转过头来,精准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时间都暂停了一下。
他的双眼像是淬着烈性迷药的钩子,勾得她的心脏停跳了一拍,手脚也有些发软。
等安娜回过神来时,她那些已“哗啦啦”
掉在了地上。
其中一本还摊成两半,露出内页上烫着金褐色鬈发、脸颊上一颗褐痣、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成熟女郎。
羞耻顺着血液冲上脸颊,安娜的双颊第一次红透了。
顾不上和先生对视,她连忙蹲下来,去捡那些散乱一地的。
一只修长的手伸过来,帮她捡起一本。
她还以为是先生过来帮忙,一颗心狠狠跳了两下,然而抬起头,见的却是一张陌生又年轻的面孔。
这个年轻男子穿着橄榄绿短袖,深紫色沙滩裤,一头褐色披肩发,戴着麦秆草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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