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庄依山而建,官道至此,正好顺着山势来了个缓坡,坡度最矮处,与义庄相距并不远。
此处无街无坊,也没有茶摊,有些荒凉,过往人车从没谁想过要在这种地方歇脚休息,大部分人甚至不知道,那前面不远处长长的平平的房子,是义庄。
可是今日不同。
几十年不遇的倒春寒来袭,往日寒冬都很少结冰的地面,眼下结了薄薄一层冰,胆子大的年轻人没准还觉得好玩,赶着车一路冲过缓坡,年轻大的人却是不敢。
一辆四轮高额,车角挂着福结,车前帘下盖着一层木质车门的马车停下,车帘掀起,车门打开,一位四十多岁,梳着圆髻,周身爽利的妈妈下了车。
下了车,她也没走,回身把手伸进车内,扶着一位五十多岁的老夫人下了车。
老夫人鬓角斑白,脸色有些不好,但衣衫头面十分整齐,周身富贵,脊背挺直,眉眼里透着坚毅。
她了眼前面的路,拍了拍身边妈妈的手,笑道“只这一点冰,就把你吓着了我瞧着倒还好。”
“倒不是怕这点子冰,老夫人当年什么路没走过这有什么可怕,就是闷在车里太久,腿脚不活动,总是不好,奴婢呀,是想累您一累,让您下车走一走”
妈妈笑眯眯说着话,指着义庄“那边避风,路也缓,咱们就往那儿溜达着下坡奴婢叫赶车的小子在前头等您,您走够了,咱们再上车赶路”
老夫人体贴伺候了她几十年忠仆的良苦用心,笑着了她一眼,应了“那我就走走”
“走”
这位妈妈扶着老夫人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趣话,逗老夫人开心,直到
义庄传来了清晰的说话声。
两个女人,一年轻一年长,似在吵架。
背后听人说话不大好,但路已经走到这份上,往回走还要上坡,这位妈妈全当听不到,继续扶着老夫人往前,只是不再说话,动作也放轻了。
老夫人笑着了她一眼,也没责备,二人静静往前走。
宋采唐掀开覆尸布,底下尸身就露了出来。
灰败的脸,泛青的唇,奇怪的表情,恶心的味道一股脑砸来,砸的吴大夫人头晕。
“你有话好好话,同死人计较什么”
她以为宋采唐急了,要破坏尸体。
宋采唐微笑“吴大夫人不是要证据”
吴大夫人“这算什么证据”
“吴大夫不懂,我便教教你”
“这具死者,女,年二十上下,皮肤细腻,眉秀姿丰,手指有茧,头顶发下亦有茧,胳膊,肩背有数细小针孔,手肘内侧,腿脚内侧,有多处淤痕,舌未抵齿,内硬,喉间指探可察异物,乃是细长针状,其唇乌青,指甲绀蓝”
宋采唐眉英目湛,翻动尸身,一样一样讲说特征,问吴大夫人“吴大夫人,您见多识广,可否告诉我,什么样的年轻女子,皮肤细腻,眉秀姿丰,哪哪都好好的,瞧着过的是好日子,偏头顶有茧,指尖有茧”
不用吴大夫人回答,银杏摸摸自己的手指,想想头上硬茧,就知道,这死者,肯定和她一样,是丫鬟。
头顶的茧,是常年顶盆训练规矩留下的,手指,则是做针线活计留下的。
“辛苦训练,守规矩,努力做活,却不为主母所喜,一不高兴,那些针,就扎到了自己身上”
宋采唐微微阖眸,“扎针还不算,惹到了拿有身契的主母,不管怎么哀求,被架着吞针,也得吞,哪怕这针有毒,可致死”
“此女分明是奴身,被主母磋磨而死,吴大夫人这义庄记录”
宋采唐绕到尸台脚下“说她是乞丐,饿晕了头,到富户家抢东西吃,不小心噎死了。”
她清凌凌的眼直直向吴大夫人“噎死吴大夫还真是有创意”
吴大夫人倒抽一口气。
这些事分明是机密,这宋采唐如何像亲眼到了似的,说的与事实一般无二,连被架住吞针的细节都有
宋采唐却没停,揭开另一张覆尸布。
“还是个女子,相似的体态特征,将将十四五岁,花一样的年纪,却背上鞭痕交错,嘴角烂,咽部粘膜出血红肿,齿间有腐蚀印迹,全身深青淤痕无数,乳间,大腿根尤为量多,下体有反复形成的撕裂伤,俱在下侧,亵裤间有残留精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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