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黛默默用筷子拨弄薄粥,吃完,从怀中掏出银票,轻轻拍在桌上,推向沈夫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压在唇上,示意沈夫人小心点说话。
沈夫人压低声音问:“哪来的?”
沈黛指着银票上的数字,“阿娘,这是多少?”
沈夫人皱眉,小鸡啄米般认着上面的字,“壹佰——金?”
她吸了口凉气。
沈黛站起来,小心翼翼叠起银票,走到床榻边,棉枕头下有个洞,他伸手进去,把银票藏在里边,最后拍松枕头。
沈夫人放下靴子神情凝重地问:“黛黛,不会是你偷的吧?”
沈黛神色淡淡:“阿娘,不值什么。
我们觉得这些贵重,别人可能只觉得这是一点点施舍。
不是偷的。
是别人赏我这个乞丐的。”
沈夫人脸色在晃动的烛火下暗下去。
沈黛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他活得像是个乞丐。
可他阿娘并不愿看他这般自哀。
沈夫人说:“给你这东西的人一定是个外乡人。
这里根本没有兑这东西的庄子。
到头来,枉费了他一番心意。
找机会还给他。”
“一张废纸吗?”
沈黛噙着这句话,“有朝一日能出去,就不是没用的东西了。”
凭什么还给温藏弓?
他都抱他了。
他只是心虚。
沈夫人吃惊问:“黛黛,你要出去?”
沈黛微笑着看着沈夫人,神采奕奕,转而说:“阿娘,我身上好脏,我去冲个凉。”
这屋子里没有浴桶,沈黛总是打一桶井水,用葫芦瓢冲浴。
他不喜欢被人看到身上的伤疤,于是就穿着里衣冲水。
苏宅里有一处自然天成的汤泉,听说是阴阳二池,阴泉冰凉彻骨,阳泉温热蒸汽。
但沈黛这样的身份,大概一辈子没有机会进去瞧上一眼。
不过,他也不愿去,苏大掌柜浸过的地方,他都觉得脏。
光洗还不够,他恨不得能像蛇一样脱皮。
沈黛低头,盯着水桶里的井水自己的倒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