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行至复道之下,马车竟度渐缓,最终停了下来。
洛川城东西二宫,中有复道相连。
帝后在西,而太子独自居东侧永安宫中。
复道高建连廊,上有内廷护卫值守,其下虽通车马,却到底是险关要隘之地,行人并不应当在此久留。
韩愫眉头轻蹙,抬手稍挑车帘,开口欲要过问。
孙芙蕖登时惊慌到手忙脚乱,争不知是该先按下韩愫的手,还是先反手将他的唇掩住。
她如此做贼心虚之状,逗得韩愫轻笑了声。
少年嗓音,虽不似长者一般低沉,却到底与女子并不相同。
孙芙蕖亡羊补牢地重咳几下,方扬声朝外相问。
“怎偏偏停在复道,可是生了什么事情?”
“回四小姐,街前有大司农的马车驰行,故而奴不敢妄动相争。”
孙芙蕖隐约觉得事态不妙,却又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蹊跷。
她谨慎地探出头去,越过车夫的御座,朝前路上遥遥望去。
金盖雕漆的马车过分招摇,绝尘而来,迫得街市上行人逃窜避散。
大司农虽未而立,却好歹也已经行了冠礼,二十来岁却仍旧如此不肖,从车厢内倾出来半个身子,正手执着羽扇狠狠策马。
他如此挥扇惊马,车驾怎可能行得不快?
遥望着路旁惊哭的妇孺,跌摔的老者,作鸟兽散的无数行路之人,孙芙蕖恍惚懂了,为何韩愫会在每一世早朝之前,截停大司农的马车,同他僵持不下。
如此仗势欺人,心无百姓之官,是要治一治他这恶癖,挫一挫他威风的。
哪怕大司农裁定赋税,执掌国库,是这人世间名副其实的活财神,又能怎样?
就算宫里有潇妃叶娘娘,有五皇子乔绎为他撑腰,叶如轻还不是低了韩愫一头?
孙芙蕖清楚记得,宋皇的这位小舅子,在与韩愫争道的事情上面,未能讨到过半点便宜。
思及此处,孙芙蕖便也蓦地懂了,她心中升腾起的那丝蹊跷感觉,究竟所为何事。
争道,是不该在此间生的。
韩愫与叶如轻,在孙林雪获救之前,将会早朝争道不假。
可这会儿时辰更早,又何况眼下韩愫所乘的,并非丞相府的马车。
最为重要的是,这公卿二人争道之时,孙芙蕖根本就不在当场。
这一切通通不对……
“快,快退出去!”
眼见着叶如轻的马车逼近,孙芙蕖急急催促御者调头避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