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云晚上守在火炉山用砂锅给顾真熬制中药,梁奶奶睡得早,顾真帮梁奶奶关上屋门之后也来到火炉旁,搬个木头板凳,坐在炉边。
砂锅冒着腾腾热气,时不时有一些褐色的药汁溅出来,呼吸之间都是苦涩的味道。
“妈,这药苦不苦”
陈素云拿着筷子翻了翻药渣,说道“这里面有党参、当归,应该有点苦吧。”
“哦。”
顾真不吃苦的东西,不免有些情绪低落。
陈素云突然想到什么,走到柜子旁,在最底层翻出一个铁皮盒子,里面零零散散有十几块糖。
“这是我和你梁叔结婚时候的喜糖,你吃完药就吃一块,甜甜嘴。”
陈素云将铁皮盒子放到顾真手里,顾真笑了“谢谢妈。”
“谢什么啊”
陈素云坐在顾真对面,火炉里的火光映出她紧锁的眉头。
“我这个当妈的,竟然都没注意到女儿没来事儿,一直耽误你”
说着,陈素云眼角湿,润了,手上拿着筷子搅拌中药的动作却没停。
熬中药是有学问在的,先泡制,再熬,熬两遍,第一遍的药汁和第二遍的药汁放在一起回炉熬制第三遍,剩下的药渣也别浪费,泡脚,泡澡,洗脸都可以。
最怕的就是火候大了,糊锅药效就被破坏了,所以陈素云一直搅拌着汤药就没怎么停过。
“妈,不怪你,我一心学习,自己都没发现和别的女生不一样,又怎么能怪你呢。”
陈素云还是内疚的说不出话,只有不停地搅动中药才能抵消心里的歉疚感。
顾真接过筷子“妈,我来搅拌一会吧。”
陈素云想说不用,顾真却已经将筷子抢了过去,像模像样的学着陈素云的力道,翻着药材。
陈素云着顾真,过了个年,她个头好像又长高了一点点,身板还是瘦,头发有些发黄,和自己年轻时候很像。
“真真,我其实也是十八岁,我记得是夏天的时候,对,十八岁的夏天才第一次来事儿。”
陈素云恍然想起来,慢慢说着“你有好几个舅舅,都结婚分家搬出去了,就剩下我和你姥姥、姥爷一起住。”
那时候没来事儿的女生,没人给介绍对象的,陈素云爹妈也没想过找大夫怎么回事,心里做着最坏的打算。
所以陈素云周围的玩伴都结婚生孩子了,陈素云还在生产队里烧火做饭赚工分,分的粮票都交给她爹妈养老,直到那年夏天,她和几个女生结伴去河里洗澡,发现了血。
她妈高兴地开始安排相亲,相得第一个就是顾光耀,爹妈相中了,陈素云也就答应了,她觉得和谁一起过,都是一样的,更何况顾光耀着也是个好脾气的。
说起来,已经快要二十年过去了。
顾真心里明白了,所以自己这种身体情况大概率是遗传。
“妈,你不用担心,这样来,我这是遗传你了”
顾真嘻嘻的笑,减轻了陈素云的忧虑。
熬第三遍的时候,砂锅里面全部是汤汤水水,药渣倒进了搪瓷盆里,再添点热水,让顾真泡上脚。
然后陈素云又重新回到了火炉旁,这次她的眉头舒展开了,顾真也就有了开口说接下来这件事的机会。
“今天给我病的那个大夫竟然是个侏儒。”
顾真惊叹的说“怪不得老辈子的人总说,真正有本事病的,都有点不着老天待见,身体上指不定哪是残疾的。”
陈素云也来了兴趣“那这个大夫都这样了,说明医术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