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常常因此羞愧,对不起父母兄弟,不敢把一切暴露于朗朗乾坤下。
但他却全不在意,她越是回避,他越是执拗,最后不管她气恼与否,反手揽住她,轻轻一颠,把她送上了肩背。
再要拒绝,来不及了,如约没有办法,只好忍耐。
他却体会到了一种全新的情感,在这青山绿水间,背负着心爱的姑娘,他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样一天。
当初为王时也好,后来做皇帝也好,即便身边有了伴驾的人,他也还是遵照君臣相处之道,既近且远地对待那些女人。
如今像历劫,他从云端走下来,有了寻常人的感知。
他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虽痛苦煎熬,却也正因如此,更显出惊心的瑰丽和壮美。
可他不知道,背上的人正紧盯他的脖颈仔细设想,要是拔下簪子,从这个位置扎下去,有没有可能一簪毙命。
只不过筹谋得再好,真到了要动手的时候,难免有些胆怯。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听见他慢悠悠地说着:“要是能放下一切,就这么背着你一直走下去,那该多好。”
她觉得可笑,放
下一切?九死一生得来的皇位不要了吗?眼下是正痴迷,好听话不要钱似的源源说出口,等到了该冷静的时候,怕是抽身得比谁都快。
毕竟一个以权柄为生的人,怎么能指望他为了小情小爱,放弃孜孜追求的天下。
他该是高坐明堂,手握生杀的帝王,忽然奔着老婆孩子热炕头来,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她暗自千般想头,他等了良久没等来她的回应,微回了回头问:“你怎么不说话?”
如约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因为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不强求,“那我来说,你听着。”
说些什么呢……他望向前方曲折的小径,曼声道:“说说你在宫里那会儿,我几次见到你的情形吧!
螽斯门上你看我那一眼,我到现在都记得。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见了那么多次,唯独那一眼让我记忆犹新,后来才知道,那一眼太复杂,惧有之、恨有之,悲愤亦有之……那时候你在想什么?是不是也像此刻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取我性命?”
他不紧不慢地揣测,语调里居然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后来你在琼华岛上被绘云坑了,泼我一身甜汤,当时我就想,这丫头糊涂得很,怎么能让居心叵测的人走在身后。
不知道背后不长眼,容易被人暗算吗?”
其实他对她的图谋了然于心吧,但并不急于戳穿,一味地拿话敲打她。
如约那只试图拔下簪的手,最终还是垂落下来,老老实实交扣在了他胸前。
唇边浮起一点笑,他从她手上收回了视线,“如果你没有自请以袍抵命,我至多让人申斥你几句罢了。
反正我的衣裳本就弄脏了,正要回去更换。”
如约惊愕不已,“你原本就要去换衣裳?结果这一撞,你借机让我赔了件新的?”
皇帝说是啊,“谁让你撞了我。
起先只有铜钱大一块污渍,后来直接被你浇淋了满身,难道你不该赔吗?”
她现又遭了算计,顿时心头郁闷,无比窝囊。
他却很欢喜,反正是赚了,那件袍子至今舍不得穿,装进锦匣,锁在养心殿的螺钿小书柜里。
不过他也没有白得她衣裳,很体贴地说:“你算计绘云的手段,我看得真真的,那靴子的开口是你有意留下的,你想借我的手处置她,对么?原本我可以杀了她,但我知道你不想造杀业,姑
娘之间的较量也不该牵扯出人命。
所以只把她撵出宫,让她给你腾地方。
一旦你当上恪嫔的膀臂,往后永寿宫所有安排你都会参与其中,我也能时不时见到你,这样一来,实在是双赢。”
他说到这里,简直高兴坏了,处处全是他的小得意。
如约却很生气,本以为一步步走得很稳妥,却不想原来全被他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