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蕴秀回想起这三次传话,来的是三个不同的太监;再看方才那个机灵的小太监,他分明与身边的宫女品秩相当,可他就是能吩咐宫女。
所以除了在内权臣分庭抗礼,在外大渊虎视眈眈,大概十年二十年以后,宦官也会成为这个王朝越不过去的病疴。
安蕴秀起身走到窗前,只见太阳已经西沉,暮云漫天,晚霞笼罩之下的宫殿愈辉煌灿烂,却也愈苍凉。
她又想起了京郊的那对祖孙。
脑中起起伏伏地响起了很多人声,安蕴秀目光放空,手上不自觉地将袖中的卷轴攥紧,在平静的氛围中愈感到窒息。
“会元万福。”
一道女声自身后响起。
安蕴秀回头去看,见来者是一位年岁稍大的女子,像是行走内廷的女官,殿中的两个小宫女唤她“刘姑”
。
“皇上贪玩,让安会元久等了。”
刘姑制止了她回礼,一板一眼道,“眼下宫门快要下钥,奴婢奉太后娘娘的命令,送安会元出宫。”
意料之中。
安蕴秀没有作声,只任由这位干练的姑姑出面,得体地为小皇帝的作为扫尾。
末了答一句太后恩德,这风平浪静又暗流涌动的宫中一行便结束了。
“听说您此行是有事要呈禀?”
刘姑复又开口,“皇上接见会元畅谈古今是历代传统,如今皇上行差,自然怪不到会元您头上。
您可将书表留下,太后娘娘自会转达给皇上和诸位阁老。”
“……”
安蕴秀眼睫动了动,终于抬头,看向这位神情冷淡的姑姑。
同宿凌居于一个屋檐下这么久,她对权贵豪右的关系了解得也更深,自然知晓如今的太后娘娘出身洪家,正是洪太师之女。
臣子进宫面圣,没见到皇上,把书表留下待皇帝有空再看,似乎没什么不对。
皇帝年幼顽劣,太后充当皇上与朝臣之间的桥梁照看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对。
她没有理由拒绝。
来者语气不容置喙,也容不得她拒绝。
安蕴秀启唇,声音干涩:“是。”
她盯着那份仿若千斤重的卷轴,被刘姑轻轻一卷收入袖中,心道:这是自己辛辛苦苦要办的差事,却轻而易举便落入了宿敌之手。
御道依然漫长,身边经过的宫女太监低垂着头匆匆而过,暮色笼罩之下,安蕴秀恍惚见看见前方有个人影,就在来时宋鸿卓站的那个位置,像是在等着自己。
她心中一颤,走近才现空无一人。
“……”
临近宫门,安蕴秀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这座辉煌的、威严的宫殿,亦是朝着自己狞笑的深渊。
刘姑迎着她的目光,躬身行了个礼。
她身为太后娘娘身边的人,亦是洪家一手培养出来的,是以在听说本家老爷欲对一个油盐不进的小子下手时,附耳对太后提了一句攻心为上。
宫中人自有宫中人的手段,兵不血刃方是上策。
在行礼送别这位初出茅庐的会元后,刘姑如愿看到对方变了的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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