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得凌厉,不说话时多半是有些吓人的,吓到她了吧?刻意将语气又再柔和些:“冷不冷,要不要拢个火盆?”
傅云晚怔了下:“不冷。
不用。”
怎么会不冷,鼻尖都冻得发着红,眼梢也是,还有嘴唇。
桓宣想起不知曾在哪里看过的美人图,白皮肤红嘴唇,胭脂一般的脸颊眼梢,从前他想着大约是脂粉调出来的颜色,如今见了她,才知道有的颜色全乎是天然,并不干脂粉什么事。
拿起蒲团替她摆好:“垫着吧,冷。”
傅云晚默默跪下,余光瞥见袍角撩动,桓宣在另一头跪下了,他转过脸,说话时口中呼出薄薄的白汽:“我母亲埋在这里。”
傅云晚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应当是在解释方才突然的沉默。
他看出她的不安了吧,他实在是很心细,与他雄壮凌厉的外貌全然不同,让人惊讶着,又感激他的体贴。
桓宣望着门外,暮色完全沉下来了,山里的夜总是来得特别快。
记得几年前处理完母亲的丧事,天也是一眨眼间,突然便陷进了夜里。
“她一直都想出家。”
傅云晚觉得不该问,然而他看着她,似乎在等她问,她便不由自主,问了出来:“为什么?”
他望着外面久久不曾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开了口:“活得太苦了吧,家里人不认她,外面的人骂她,还得拼命做活养我这个杂种。”
傅云晚心里突地一跳。
觉得被杂种两个字刺伤,又激发出强烈的、同病相怜的情感:“这不怪你。
出身如何,并不是我们的错。”
桓宣转过目光看她,有些惊讶,又隐隐觉得这是她会说的话。
他是见过她锋芒的,她并不是那种全然软弱,逆来顺受的性子。
“也不是你娘的错。”
傅云晚低着头,情绪突然激烈,声音打着颤,“还有我娘。”
桓宣看见她低垂的眼睫,她在想什么,她母亲吗?她母亲一定很爱她,很努力地保护着她吧,在这乱世里,那样干净柔软的一双眼并不是容易有的。
“你娘的手稿,都写了些什么?”
“她到过的地方,见过的人。”
傅云晚抬头看他,有些惊讶他会问起这些。
然而心里,像是突然打开了一个豁口。
除了谢旃,从不曾有人跟她谈过母亲写的那些东西,那些她藏在心里的文字,独一无二的记忆。
“差不多都是女人。
我娘从前在家时曾跟着大父编史,她说史书记的都是男人,没有人写过乱世里那些女人,她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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