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家老夫人帮着压下此事,沈家女的名声算是保全了,这么大一个忙,只让大伯子指导梅家三个孙辈的文章。
乍听上去,不免要觉着梅家当真是厚道宽容。
但,若是有心人,再动些脑子,便晓得沈家这份还礼是多么的厚重了。
要晓得,梅家自老爷子致仕回金陵养老后,虽有九个儿子,却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一地县令,或是冷门郎中,到如今孙辈,连同四娘即将嫁的梅家六郎在内,统共也只这么三个考中举人的。
所以梅家这三位孙辈就是梅家日后的希望,而梅家虽有些关系,却远远不如沈家厉害。
而如今沈家官位最高的便是老三房的大老爷沈立文,现任户部左侍郎,又因着沈家的族规,只衷心皇帝一人,不得参与任何关于皇子有关的派系,虽未有半点从龙之功,却深得当今圣上康元帝信重,又才四十有三的年纪,入阁拜相,那也是指日可待。
而梅家三位孙辈住进沈大老爷的府邸,说是让沈大老爷指点一二,但,谁也不是个傻子,这哪里是要沈大老爷指点他们三个文章,而是想着以沈大老爷的身份地位,平日里来往之人,非同一般,这三位梅家的孙辈便是只远远的打个招呼,日后待他们考中进士,入朝为官场,也算是有了个门路,便是半点关系捞不着,不是还有沈大老爷指点文章的师生情分嘛!
别看沈大老爷户部左侍郎的位份,似乎比不得尚书阁老,但,谁人不知,沈大老爷出自沈家嫡支。
沈家这两百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人脉,便是有脚指头想想也晓得何其庞大,姻亲,门生,故旧,可谓是遍布朝野也不为过。
原本为还梅家人情,大老爷提携梅家三位孙辈一二也无关紧要。
但,钱氏却深知四老爷的脾性。
当初,四老爷能捞着金陵同知的缺儿,便是借了大老爷的光,又是留守在金陵侍奉沈老夫人,照看老三房子孙的,不成想,却出了差点累及沈家女名声的丑事。
事情终究是被压下去了,四老爷本不该那般动怒,更不该插手内宅,执意要罚了九娘身边的两个奴仆。
但,偏生梅家的三位孙辈要京城沈大老爷的提携,这便让原本就觉着闹出了事后,心有愧色又面上无光的四老爷,更深刻的觉着自个儿是个无能的窝囊废。
想他一个留在金陵尽孝的儿子,本该由他护着子侄子女,却不成料,没能护好不说,便是出了事,也还得劳烦京城的大老爷。
这里子面子都丢了个干净,四老爷如何不怒,便也就有了昨儿个那一场风波。
钱氏心里头一时涌起了千愁万绪,而沈老夫人却继续语气无波道
“四郎觉着自个儿无用,便是连还个人情,还得劳烦他大哥,心里头的火气无处撒,偏生罪魁祸六姑是老四房的,毕竟与咱们隔着房头,便索性将火气全部撒到了九娘身上。”
“九娘到底是他嫡亲的女儿,如今出了事,罚一罚也是理所应当。”
沈老夫人说到这儿,缓缓叹出一口气来,而后便径直端起桌上搁着的青瓷茶杯抿了口茶水,钱氏见状,立时便委委屈屈道
“母亲当真火眼金睛,什么也瞒不过母亲去。”
觑了眼沈老夫人不再言语,只拿着杯盖一下又一下的拂着杯中的茶叶,适才叹了声
“老爷到底想着母亲已经做了决断,九娘也受了罚,便也就想着,九娘身边服侍着的刘妈妈与春草总归是不妥当,此前便出了玉哥儿的事儿,如今更是在梅家闹出了事儿,索性就换两个稳妥的来。”
话到这儿,钱氏越显出了好几分的难以启齿,就好似,接下来要说的事情,是多么的大逆不道一般,而后便弯腰屈膝的拿手轻轻抓着沈老夫人一只胳膊,适才面露几丝难堪又显出几分讨好的模样,也便道出了实情
“只这九娘平日里乖顺胆弱的很,偏生昨个儿当着他父亲的面,却突然左性起来,为着护了那两个奴儿,竟喝了热油。”
喝了热油的话一出口,钱氏自觉里子面子丢的一干二净,原本故作的委屈,此时也变成了十分的委屈来。
而原本还平静无波一副弥勒佛样儿的沈老夫人,连着她身边服侍着的万婆子,在听到九娘喝了热油后,都不自觉的捂住了心口,而后不敢置信的瞳孔微微放大。
万婆子便是再是沈老夫人的心腹,也终归只是个奴儿而已,稍稍震惊后,也便很快收敛了形容。
但,沈老夫人却是钱氏的婆婆,立时就又担忧又着恼冲着钱氏而去的言语,不免也染上了好几分的急色
“那九娘伤的如何了,那可是热油,月余后当真能好全,咱们沈家女可金贵着呢!
你们一个个的,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钱氏嫁得沈家来,何曾被婆婆这般指着鼻子骂过,立时就无地自容的扑通一声跪在了沈老夫人的跟前,一边掩面而泣,一边满含苦涩心酸与委屈道
“幸而九娘年岁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