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他连着修长手指的手背上,齿印分明。
也不管他语气里明显的戏谑,我正色道:“连当朝重臣的石侍郎都是这样轻薄无礼的人,我怎么又能指望一篇短短的文章来阻止礼崩乐坏呢。”
我的话说的是十分的不留情的了。
石季伦眉微挑:“知道现在世人不吃孔夫子这一套了,潘郎君何必来洛阳趟这浑水呢?一封诏书动了你的心?恬淡如你,竟也有位极人臣的宏愿?”
这算是对我此番来都城“追名逐利”
的嘲笑么?
我以沉默作为回答了。
我不想连娘亲那点微末的心愿都说与不熟识的人知道。
微愣的瞬间,石季伦已欺身至我眼前。
他也不怕轻薄浪子的印象在我心里扎根,自顾自倾身环在我身侧,突然压下来的重量使得藤椅咯吱咯吱的响。
我却已经习惯他这种交流方式。
他用食指在我的下巴轻轻的摩挲着:“你还真是不怕死。”
我只是习惯的想的多些,在陌生的环境下为自己保留些,免于受一些伤害,却真的不懂他话中的意思,俄顷才想起日间那一道针刺般的目光和他在我耳边的那句耳语。
“我还没有问你。
为什么你说救了我的命。
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的只是因为你著文回击我《乐论》里的言论而来洛阳报仇,你信么?”
他便取了我刚刚随手放在案上的袖刀,用冰凉的薄刃在我颊便蹭着,“你贴身的袖刀,上面刻着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他吐出的气息温热了我本冰冷的鼻尖,“你倒是很低调的倚着树呆——你还不知道那场宴会上全部暗兵的注意力其实都集中在你的身上吧?”
我终于撇开了淡淡的冷漠,第一次显出了惊异的神色。
果然,石季伦轻快的起身。
这一次他笑得十分的爽朗,“原来你也知道害怕啊!”
他的表情显得十分满意。
而我则于惊异之中有了几分的哭笑不得。
他很快便恢复了平常的神色,甚至在闪烁不定的烛火下显得有几分的严肃:“你的袖刀上刻着那人的表字。
今天又显得这样冷漠。”
我不可置否。
“你是否已经表明了立场呢,潘郎君?”
我并没有一开始就反应过来他指的是什么,旋即一想却又了然。
这世间不为人知的暗流汹涌已太多。
“潘某只是山野村夫,过着潦倒而贫穷的日子,并无立场可言。”
他舒展了眉头:“你能这么想最好,却管不住别人的脑筋。”
顿了片刻接着道,“你出身的象征意义远大于的现在的身家。
袖刀就可见一斑——你自己的才名也已远近闻名。
现在,得到了世间人心所向,就是得到了天下!”
我面无表情看着磨得光滑的案角,心中思绪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