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葛洪本念不甚重在功名,惟深注于修炼。
平素与鲍玄讲究,知修炼以得丹砂为重,而丹砂惟交趾最良,今见辞功名不去,遂转一念道:“洪本书生,不谙朝廷典礼,几于获罪。
今蒙元帅训教,辞爵既于义不可,但士各有志,才各有宜,今洪欲谨辞侯爵,别乞一命。
总是朝廷臣子,不识可乎?”
顾秘道:“既有所受,则不为矫情矣。
但不知贤侯欲求何地?”
葛洪道:“乞勾漏一令,平生之愿足矣。”
顾秘道:“勾漏,下邑也,贤侯何愿于此?”
葛洪道:“此洪素志也,望元帅周全。”
顾秘许诺,果为他婉婉转转上了一本。
不日倒下旨来道:葛洪既奏大功,勾漏一令,何足以偿。
既称其有素志,着即赴任。
侯爵虽不拜,可挂为虚衔,以示朝廷优待功臣之典。
葛洪拜谢了圣恩,又拜谢了顾都督,方才奉旨还家,与岳翁鲍玄将愿乞勾漏令,要求丹砂之事细细说明,鲍玄大喜。
不久别了岳翁,携了妻子潜光小姐,上任而去。
正是:
一官远远走天涯,名不高来利不加。
若问何求并何愿,谁知素志在丹砂。
果然勾漏是一小县,葛洪到任即薄赋减刑,宽谣息讼。
不消两月,治得一清如水,真是民无冻馁,官有余闲。
故葛洪在衙无事,闻知罗浮名胜,遂常常去游览,欲以山水之理,去参悟那性命之学。
见那山水,到了春夏之时,则草木荣茂,到了秋冬之际,则草木衰落,因悟道:“此岂山水有盛衰,盖气有盛衰也。”
偶看到梅花盛开之时,见开者开,落者落,因又悟道:“此亦非梅有开落,亦气有盛衰,故梅当其盛而开,缘其衰而落也。”
因而自悟道:“万物皆在气中,岂人独能出于气外?少壮者,受生之气正盛也;老耄者,受生之气已竭矣。
若欲长生,必须令此气常壮,不至于衰竭则可也。
此《丹经》所以贵乎养气也。”
由是朝夕之间,惟以养气为事,初惟静养;继用调息;继而闭其口,使气惟从鼻息中出纳;继而长收短放;继而吐故纳新,又直收入丹田;继而直贯至尾闾,又直贯至夹脊,渐渐有个贯顶之意,行之既久,只觉满腹中的精神充足,满身上的气血流通,十分快活。
因暗想道:“吾自身中原有大乐,反不去料理,为何转在尘世中恋此鸡肋?”
此时在勾漏作令,已满了三载,因而解了印绶,纳于上司,竟告病谢事而去。
不日到了故乡,拜见鲍玄,道:“小婿为吏三年,真是两袖清风,惟有丹砂一筐,奉上泰山,聊以佐外丹之一用。”
鲍玄笑受道:“得此,则黄白有种,无藉于世矣。”
自此之后,翁婿二人,杜门不出,不是养气,就是炼丹。
不数月之间,外丹已成,不但资生,兼之济世。
然而细细一思,却于性命无益,故葛洪全不在意。
虽不在意,而葛洪修炼之名,早已传播四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