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法杂乱,像是无人启蒙的初学者。
“你女儿几岁了?”
江晚清问。
“小女年后便有九岁。”
男人每次说起他女儿,声音都是柔柔的。
九岁?
不大不小,但九岁的女孩,应当早已接触女红,怎绣的还如此粗糙。
男人似乎看出江晚清的疑问。
他声音闷闷的开口:
“家妻生产时血崩去世,我走南闯北寻活计做,便将唯一的女儿放到家中托母亲相照,年年所挣的银两,分文不留,全托人带了回来,就想着女儿能过的好点。”
男人说着,双眼愤怒的变红。
“可我三个月前回来,现女儿被老母虐待,吃穿皆不如家中的黄狗,老母偏心,眼中只有大哥家的孩子,我女儿被几个侄子当马骑,身上皮包裹着骨头,没有一丝肉。”
男人说着,双眼噙出泪花。
他太气愤了。
满腔的恨意他无人诉说,更不敢同认识的人说他母亲的不是。
那是不孝。
可他忍不住啊。
他无法忘记,第一眼见到亡妻用命换来的女儿,被肥头大耳的侄子骑在身下,那双眼里的灰败与麻木。
那不像一个孩子的眼神。
反倒是像垂暮老人的目光。
没有一丝光。
“呜呜呜……太可怜了,那……那后来呢?你们还和坏婆子住在一起吗?”
小桃同情心强,几乎一瞬间就想起自己没有遇到小姐前过的日子了。
她焦急的追问着男人,为与她经历相似的女孩担忧。
“后来,我大闹一场,与老母分家,带着女儿另立门户,只是多年积蓄未能拿回来,冬日又不好找活计,就写些对联上街换钱,家中女儿看我奔波便心疼我,夜里趁着我睡着偷偷摸摸一个人绣手帕。”
“可她被老母搓磨多年,从来没有学过女红,我现是,她一双手都是针眼,这些,就都是她绣的,就为了帮我减轻些负担。”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只是未到伤心处。
眼泪不受控制滑落到绣帕上,男人猛然惊醒,赶忙手忙脚乱的去擦绣帕上的泪珠。
待擦的差不多了,他才想起面前的小桃与江晚清。
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头。
“两位姑娘对不住,一时不察,竟然与你们说了这么多家中的不堪,污了你们的耳朵了。”
江晚清摇摇头。
“一切都会好的。”
她只能如此安慰着。
刚好摊位前来了客人,江晚清不想耽误男人生意,牵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小桃退了回去。
“呜呜呜,小姐,他们太可怜了,呜呜呜……这世上怎的坏人那么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