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胆子倒是很大。”
他抬头望向远处,“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见生道:“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既然视凡人为草木,那就该知道,凡人也会视他如仇寇。”
“既然视如仇寇,那便惟有一战,不生即死,无胜不返。”
青蝉“哈哈”
大笑,边笑边摇头:“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沈莫鱼说,他这位意外捡来的师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比我强很多。”
那还是数月前的夏夜里,蝉鸣聒噪,送走了客人,小楼空空寂寂,他和沈莫鱼两人坐在院中,一人一壶清酒,看着月亮,谈着天。
这些年沈莫鱼的身体愈差了,他原本根基就有亏欠,年少流放的时候吃了很多苦,被带到浮林之后更是百般磋磨,但是那段时间他的精神很好,脸上常常带笑,话也多起来。
也不知怎地,说到以后,沈莫鱼就笑着:“眼看就要举行六令飞花盛会,中都有点权势的、想要权势的人都会齐聚此处,千姿楼是做不长的,好在这些年我们赚了一些钱,我给你们在岭南道也打点了住处,那里条件是恶劣了些,但胜在地广人稀,远离纷争,我有预感,很快就要天下大乱,你们躲在那里,等风波平息了,再出来找找生路。”
青蝉冷笑:“你安排得倒是井井有条,那你呢?”
他目光锐利地看过去,“你要去哪里?”
沈莫鱼温柔地望着他:“青蝉,我活不长了。”
青蝉一哽,竟然说不出话。
“其实好几次,我都觉得自己死定了,但也不知怎的,可能命大,一直侥幸得生,”
他低低说,“我从浮林逃出来时,浑浑噩噩,一心只想往西走,那里是浩瀚海,全是吃人的妖魔、可怕的鬼怪,我想,这不是挺好,在浮林那么久,我也早都算是半人半鬼的东西了,还不如和它们一起。”
这是他第一次讲述逃出浮林之后的经历,青蝉绷紧身体,用心倾听。
“我这一生,好像除了年少时的短短时光,从来遇不到什么好事。
可是当时在浩瀚海中,我走着走着,不知怎地,走入到一座锦绣青山中,山下有鸡鸣犬吠、屋舍俨然,当时我以为自己死了,进了阴曹地府,却不想阴曹地府是这样好的地方,远远胜过人间,青蝉,我这一生的运气,都在那次用尽了,我拜入师门,有人照拂、有人关心,我也可以为师门做些事情。”
“此生足矣。”
他笑着,仰头灌下一口酒。
青蝉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半晌,他冷声道:“你既然知道师门于你有恩,那就更不能随便去死。”
要好好地活下去。
一句简单的话,卡在他的喉咙中,无论如何说不出口。
沈莫鱼的脸笼在朦胧月色下,粲然生光,常说月下方可见美人,正应在此处。
青蝉看着他,目光不觉痴了。
“我那个师弟,聪慧机敏、根骨上佳,难得的是至纯至臻、心性坚韧,与我截然不同,有他在,我很放心。
若是,”
他顿了顿,“若是我能再活得长些,青蝉,你陪陪我,岭南深谷、东海悬山,我们一起去看看。”
过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