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底青花的小餐碟里,一块拣好的鱼肉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其上倒是半点姜丝也无。
身上的茉莉外衫浅香尤存,封清桐眉眼一沉,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微妙的猜测。
后半顿饭吃得云天雾地,直至戌时三刻,芷雨扣门催她回府,她都没能弄清自己一整晚的思绪不宁究竟来源于何处。
离开时雨还在下,钟席诀吩咐钟小十取来一件比甲,又叮嘱芷雨仔细撑伞,自己则提着个四角的琉璃灯,先一步候到了廊头上。
橘黄的火苗被风吹得不住扑闪,光晕晃动,将迎面而来的封清桐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钟席诀垂眸看着地面上两团逐渐相融的黑影,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抿唇轻轻笑了笑。
他似乎极为愉悦,从踏上回廊始起,颊边的小酒窝便再没有消下去过。
这样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走出府门,他将封清桐扶上马车,自己却在撩袍跟随的瞬间被封清桐伸手拦了一把。
“席诀,就送到这里吧。”
封清桐冲他笑笑,柔和的眉眼溺在晦暗不明的车厢里,莫名带出三分似有若无的距离感。
“还有,这袍子我穿着略有些宽大,你受累帮忙带回去,拿给阿婵吧。”
她无比自然地脱下那件茉莉花纹外衫,折叠齐整后递还过去,
“我与阿婵见天地交换衣衫饰,想来她也不会嫌弃我穿过。”
“……”
钟席诀的笑容几乎瞬间凝在了脸上,“怎么了?”
他没立刻接过,只是扬眸望向封清桐,“姐姐生气了?”
紧接着又顿了一顿,“还是六叔同姐姐说什么了?”
封清桐摇了摇头,“无缘无故的,我生得哪门子气。”
她有意无意地忽略了第二个问题,“罢了,难得托付你跑跑腿,你若是不愿帮我这个忙,赶明儿我自己拿给她。”
言罢便要放下车帘,“你快回去吧,我也要走了。”
可惜钟席诀却不许她走,他抬手拽住帘子的一角,足下一点便跃到了车辕上,脑子一转,飞快地解释道:
“并非是我不愿帮忙,只是阿婵也有一件同样绣纹的外袍,那丫头又惯是个得新忘旧的性子,姐姐的这件给了她,多半也会被她置诸高阁。”
他向前半倾着身体,投射下来的阴影不容拒绝地囫囵包裹住她,然说话的语气却是惯常的诚恳乖顺,全然不似肢体动作那般霸道强硬。
封清桐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加之钟二少爷于她心底根植的‘乖巧’形象太过牢固,于是心下迟疑,一时便有些拿不准钟席诀话中的真假。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钟席诀将外衫复而推回去,“姐姐若是不信,日后见了面自己问她。”
他作势又要踏入马车,“衣裳的事暂且搁到一边,时候不早了,我先送姐姐回府去。”
封清桐眼疾手快地再次拦住他,“钟府的把式本就会些拳脚,芷雨也会一直陪我坐在车上,安妥决然无遗。
你今日才办差归来,还是快回去好好歇着吧。”
“……”
这话已然称得上是明晃晃的拒绝了,钟席诀凝眸望向她,唇角一时抿得更紧,高大的身躯凝滞在阴影中,上臂连着肩背几乎绷成了一条线。
内心的催促一如拉满了弦的重弓,跃跃欲试地想要肆行一搏。
然而很快的,他便依言松开了拽着帘子的手。
“那我听姐姐的。”
平直的唇角复又翘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