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太太许久不出门了,隔着窗户看着码头越来越远,忽而有些惆怅的叹了口气:“我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这地方了。”
出了门,人都带了几分活泛气儿,连黄嬷嬷也是一样,她笑了笑,将汤盅递给贺太太:“这要说起来,还真得多谢咱们表姑娘,若不是沾了表姑娘的光,咱们也是跟着太太一辈子在宅子里的。”
苏邀被猝不及防的点了名,目光就从外头收回来,坐在贺太太身边,轻声问贺太太:“外祖母,您不怪我吗?”
她目光清澈中带着一点忐忑,迟疑了一瞬,才说:“您分明知道,干爹干娘走的时候,我托了他们以舅舅的名义送了封信去京城,现在她们应当都提前知道了哥哥打压沈家、陷害我的事了,我瞒着您,您不生气吗?”
船舱里就安静下来,连码头上嘈杂的声音都逐渐的远去了。
黄嬷嬷诧异的看了苏邀一眼,觉得自己或许是跟着贺太太吃斋念佛太久了,以至于对人心的揣测的本事都下降了许多。
这么个小小的姑娘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她竟然完全摸不透。
你要说她蠢吧,她一点儿也不蠢,否则也不能在关键时刻反将一军,把桑嬷嬷和珍珠干净利落的打了,又救了沈家夫妻,全了情分又没伤脸面惊动贺家和苏家。
可你要说她聪明吧,她做的又不是聪明的事儿-----瞧瞧她这回办的什么事,分明贺太太都说过要陪着她一道上京了,但凡有脑子的难道想不到贺太太这是做什么去的?
这已经是去替苏邀撑腰的了。
哪里还用苏邀多此一举,先让沈家夫妻再送封信去?
贺太太低垂着头看着她,脸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是挑了挑眉问:“你既然知道我或许会生气,怎么还这么做了?”
苏邀把头靠在她膝上:“我知道外祖母这回进京一样是要替我撑腰,这件事也一定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我觉得这样还不够。”
黄嬷嬷顿时看了贺太太一眼。
苏邀已经自顾自说下去了:“因为我明白父亲母亲是不会真心替我做主的,养在外头的哪里会真的比在身边的亲近呢?哪怕是有外祖母帮我,他们只怕也只会觉得我心机深沉,故意哄了您要把事情闹大”
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的性子,苏邀早就已经摸的很清楚了。
她不会对他们抱任何希望。
这件事传到他们耳朵里,他们生气吗?
生气总归是有一点的,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她比狗总还要强一些。
但是他们也仅仅只限于生气罢了,甚至要他们真的对苏桉或是苏杏璇追究都不能,顶多就是当着贺太太的面训斥他们几句也就是了。
可苏邀要的不只是这样。
或者说,不能只是这样。
她要这件事被整个苏家知道,要让苏三老爷和苏三太太的态度被苏老太太和苏大少爷知道。
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贺太太目光沉了沉,她知道苏邀心中不服气不忿,因此她叹息了一声:“可你这样回去,你想过没有?你哥哥那个性子,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
就彻底没有和解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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