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叽叽呱呱聒噪起来,小太子却霎时熨帖许多,听着她麻雀一般恼人的絮叨,倒似心口一块大石落了地,仿若体味到生机盎然的烟火气息。
泰安预料的不错,小太子一早出宫果然并不是直奔陈府。
而是东城绕了一圈之后,拐进了故太傅裴家。
太子妃裴安素像是早知他会前来,亭亭玉立地等在偏廊外。
她仍在孝期当中,衣着素净,乍平平无奇,可细细一便能分辨,她藕荷色的长裙之上,用几不可查的银色细线绣出朵朵梅花,与她一身傲然的风姿十分相称。
一年未见,她削瘦许多,原本圆润的下巴露出略有些凌厉的线条,而她为了掩饰那略有些突兀的锋芒,特意梳了双环垂髻贴在脸侧,平添许多娇俏。
而同样一年未见的小太子,因这一年中衣食富足,拔高了许多身量。
喉结尽显,下巴微青,腰身仍是少年的修长,肩膀却宽厚许多。
两人站在一处,仿若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裴安素抿了唇角,对小太子盈盈一拜,露出纤细雪白的后颈,一举一动无可挑剔,好似曾经千百次地演练过。
“殿下可还好”
她微微偏头,“听闻殿下将赴寿宴,不知寿礼可曾备好若是不曾,奴倒有一物,可供殿下贺寿之用”
小太子了然垂眸,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愿闻其详。”
裴太傅两袖清风,死后更是人走茶凉。
裴家嫡子早丧,唯有庶子支应门楣,一家上下拿主意的,到头来还是太子妃一人。
裴家家底不丰,家中字画虽多,却万没可能拿出什么像样的贺礼。
可此时的裴家正厅中央,分明摆了一艘三层的群仙祝寿象牙龙船,雕刻精细寓意极佳,用作贺礼再合适不过。
价值不菲,绝非裴家的手笔。
而在那象牙船雕旁边,站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身量高挑,样貌娇俏。
小太子静静着,心知肚明这牙雕龙船必是秦家送来示好的贺礼,而船边的少女,则是客居裴府的秦家二小姐。
他未来的太子良娣。
“本来只想带两瓶御酒。”
小太子微笑,扭身对裴安素说,“既然你想得这般周到,那我便恭敬不如从命,借花献佛了。”
裴安素恰到好处地低头,温柔地应诺,徐徐转身吩咐家丁,寥寥数语便将一切安排妥当。
她行事稳妥,挥洒自如,衣饰妥帖,表情完美,宽和大度,举手投足间与宫中母仪天下的皇后,十成十地相似。
小太子有着一刹的恍惚,一股寒气自尾脊窜上,让他不寒而栗。
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太子的右手已下意识地捂上胸口,泰安藏身的那块地方。
泰安一时不备,小声哎呦了一下“好生生的,你摸我干嘛”
熟悉的语气,瞬间便将小太子拽回了啼笑皆非的现实。
他轻咳一声,眼神掠过裴安素的背影,小声怼泰安道“怎么说话呢半点公主的样子也没有。
你人家,再你”
他朝着裴安素的方向努了努嘴。
泰安顺着他的视线过去,重重地哼了一声,半点不退让“你先,跟她在一起的你,和跟我在一起的你自己”
“和她在一起便君子如玉温润和煦,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便小肚鸡肠哼温柔小意谁不会啊我又不是后宫争宠的嫔妃,犯的着吗”
她气鼓鼓地回。
听着听着,小太子忍俊不禁抿唇一笑。
她成日里着傻乎乎的,大事上倒还想得挺明白。
这话说得半点不错。
泰安的确“不是”
后宫争宠的嫔妃,正如裴安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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