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洁敏若有所思地看着丈夫。
“这我能够理解,毕竟我们人里面,肯定有叛徒。”
罗毅成道,“对了,你经常去玉红姐家看望他们吗?”
“也不是经常去,偶尔会去看他们一下。”
周洁敏道,似乎不想再谈这个问题,问丈夫,“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为了你和家里人的安全,组织纪律也有规定,接下来,我就不能经常回家里来了,爹妈年纪也大了,要你操心受累了。”
说着,罗毅成的眼圈红了。
“只要你,不是叛徒,我什么都不怕。”
周洁敏眼圈也红了。
“放心吧,你丈夫就算是死,也不会当叛徒。”
罗毅成目光坚定地看着妻子,声音禁不住有些颤抖,“对不起你和小文,对不起爹妈。”
“走吧,我带你去看看小文,他已经睡了。”
周洁敏道,声音禁不住有点哽咽,“为了安全,你今天晚上,不能住在家里。”
“我明白,我去看看小文吧,不会吵醒他。”
罗毅成道。
由于罗毅成和周洁敏的儿子罗佳文经常跟着爷爷奶奶睡,现在正在罗东江和朱丽云房间里呼呼大睡。
当罗毅成进入父母房间的时候,他能感受到父亲对自己流露的掺杂了费解、隔阂、疑虑和忧愁的恨意,也能感受到母亲的费解和忧愁,他已经不敢跟父母的眼神对接,直接来到床前。
看着熟睡中岁的儿子那红扑扑的小脸,罗毅成的心都在抖。
儿子渐渐开始懂事,正是最需要父母陪伴和呵护的年龄,自己却不能陪伴在他身边,随时随地还有可能给他招来灾祸,自己是真的不称职啊。
可是,想想这个黑暗的,野蛮的,罪恶的世界,人们太需要自由、民主和光明了。
想到自己所加入的组织,正是为了中华民族的光明和美好的前景而奋斗,那么多的同志已经为了这个目标而牺牲,不少人已经家破人亡,自己和自己家庭的这点牺牲,又算得了什么呢?
最起码,自己和自己的家人都还活着。
相比已经长眠于地下的他们,自己应该知足了。
这么想着,罗毅成强忍着伤感,再次来到父母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父母房间。
跟着丈夫回到自己房间后,周洁敏默默地为丈夫收拾着衣物。
此刻的她心里面五味杂陈。
一方面,丈夫的获救令她感到了无比的庆幸,但由于这事太过蹊跷,又令她心里极不踏实。
作为另外一条线上的一名红党党员,大半年前,由于特务的破坏,大部分同志被特务杀害和逮捕,她和老齐侥幸逃脱,却已经跟上级党组织失去联系。
她和老齐现在找不到党组织,只能想办法照顾好几名被杀害,或者被逮捕的同志的无依无靠的家人。
丈夫的红党身份,周洁敏早已知道,但自己的红党身份,丈夫却一直不知道。
由于地下斗争的形势太过复杂,丈夫的获救又太过蹊跷,周洁敏只能心存疑窦,哪怕两夫妻平时感情再好。
这就是他们这一类人,在那个特殊的年代,特殊形势之下的生活常态。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只能是作出牺牲。
随时随刻作出牺牲。
如果丈夫坚贞不屈,没有叛变,那他还是自己最亲爱的丈夫,最亲密的战友,自己和老齐可以想办法让丈夫帮忙,重新回到党组织怀抱。
如果丈夫叛变了,那自己跟他这一世的情缘,也就结束了。
在这仿佛无边无沿的黑暗里,她无法想象,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样子。
收拾好衣物和钱财,将丈夫送出大门口后,看着丈夫消失在夜幕中的背影,冷风吹来,周洁敏禁不住裹紧了大衣。
此刻的她还不能回家,她必须立即去跟老齐会合,将今天晚上生的事情告诉老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