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永寿斋的路上,杨嬷嬷给宋老夫人披上了孔雀毛大氅。
冬日,宋府的夜晚格外深沉,青墙碧影下,长长的甬道里,万籁寂静,只回荡着众人细碎的踩雪声。
杨嬷嬷见宋老夫人脸色阴郁,淡淡地劝了几句,“奴婢瞧着三姑娘,还是千伶百俐的,儿孙自有儿孙福,咱老夫人莫担心了。”
宋老夫人重重地握了一下杨嬷嬷的手,“你自小便跟着我,这里的名头瞧不出来吗?那三丫头说珍珠仗着是我的亲戚为所欲为,这不明摆着提醒我,说自在居里被安插了人,让我去查一查珍珠底细吗。
这还用得着查,不只有那位惯使这样的手段。”
言毕,宋老夫人停顿了须臾,又继续讲道,“还有那叶子牌的事,珍珠显然已经被她们主仆几人排挤在外了,还能教唆她们玩儿?这三丫头在庄子上养了几年,心性到底是野了些,一点规矩都没。
等这灾年过了,还是得好好管束一二,别到时候在那些云京贵女圈子里着了道。”
杨嬷嬷低眉应了一句,“是啊,还是老夫人想得周到。
不过奴婢瞧着这柳夫人比起上回来,更是稳重许多了。”
宋老夫人双眸微眯,她沉沉地哼了一声,“稳重?只怕是有了身子就有了惧意而已,等生出来是个金贵的小哥儿,你且她还作不作妖。
我瞧着柳芸娘可能对我还是怨恨着吧,毕竟那事过后,我一直不肯让她叫我一声娘。”
杨嬷嬷恭敬地提醒着宋老夫人小心脚下台阶,这才惋惜道,“这事老夫人心中有刺,不让她唤你娘,也情有可原。
前几日里奴婢听外头说,西眷裴府已经被查封完了,只可惜了西眷裴氏,听说裴尚已经在诏狱里卒了①,萧夫人流放之前,就死在了裴府。
还有那些个子子孙孙的,发卖的发卖,流放的流放......”
宋老夫人身子一顿,微微颔首,心中万千感慨,“是啊,说起来,这裴家四郎小时候我还见到过他,是个俊俏的好孩子,真真可惜了。
不过好在宋安那小子开春就要从云阳来云京参加春闱了,届时咱们可要好好准备准备,热闹一番。”
杨嬷嬷开心了笑了笑,“好好好,一定准备妥当,都依着咱娴姑娘的。”
宋老夫人听到杨嬷嬷称呼起她娴姑娘来,回想起了她在云阳宋国府当姑娘的美好青春时光,一时间心情大好,用食指点了点杨嬷嬷的额头道,“你啊你,小时候闯的祸还少了?咱们云阳宋氏规矩繁多,要不是有我护着,你早都伺候阎王爷去了。”
杨嬷嬷挽着宋老夫人的手,撒娇道,“可不是吗,幸好伺候的是老祖宗,不是阎王爷。
“就你贫嘴,叫你嫁人你不嫁。
非得跟着我这个老婆子,现在成了老姑子,我又能到哪儿去给你绑个如意郎君回来。”
“要什么如意郎君啊,那奴婢还不是舍不得您啊。
不过奴婢瞅着三姑娘倒是跟年轻时候的老夫人很像啊。”
宋老夫人颇为自得地回了一句,“像吗?我倒是觉得她挺像宁哥儿啊。
只可惜我的宁哥儿,过世得早,不然哪还有旁的人......”
她瞬间红了眼眶,哽咽道,“他该是怪我的。”
杨嬷嬷见宋老夫人说着说着落起泪来,连忙用绢子替她擦了擦泪花,叹道,“年轻时候,您就为这事儿伤心都快哭瞎眼睛了,这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该放下,就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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